一 可资借鉴的范例

纵观世界，“二战”后，以新思维、新方式推动构建区域新关系和新秩序的成功范例，一是欧盟，二是东盟。欧盟建设进程的最大成功是让欧洲走出战争阴影，实现了长久和平。欧洲是两次世界大战的发源地，在此之前，战争连年不断。在经历了惨烈的“三十年战争”（1618—1648）后，欧洲签订了《威斯特伐利亚合约》，确立了民族国家准则，试图以此制止战争，但是，战争并没有远离欧洲，还是发生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一战”后，胜者主导下的欧洲关系和秩序为败者后来的复仇埋下祸根，结果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

“二战”后，欧洲政治家改变了思维理念、战略设计与构建方式，主要国家就以和平为导向重建欧洲达成了高度共识，推动了包括战败者在内的欧洲联合运动。欧洲联合以区域性制度构建为基础，从建立煤钢联营计划开始，先后建立了欧洲煤钢共同体、欧洲经济共同体、欧洲原子能共同体，欧洲共同体、统一大市场（单一市场）和欧洲联盟（欧盟）。参加欧洲联合运动的国家逐步增多，从最初的6个国家，发展到如今的27个国家。[2]欧洲联合的基本特征是通过区域制度和法律的建设，实现重大事务上的区域治理，通过制度和法律来保障和平不可逆，通过开放与合作实现参与者共同受益。如今，几乎没有人相信，欧盟成员国内部会再发生战争，尽管面临诸多挑战，欧盟也不会解体而退回到分裂的欧洲。[3]欧洲联合的成功对世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几乎所有其他地区的合作都参考与借鉴欧洲的经验。

欧洲之所以能够联合成功，第一是抓住了“二战”后整合与治理的机遇。还在战争硝烟未烬之时，欧洲政治家们就开始规划未来，就走联合道路达成共识，避免了“二战”后的无序；[4]第二是很好地处理了与美国的关系，构建了大西洋联盟，当然，法德和解协力参与和推动联合进程也是至关重要的。[5]

东盟学习欧洲联合的经验，但是创建了适于东南亚的“东盟方式”，其主要特征是：其一，以维护国家主权，不干涉内政为基本原则，通过协商与合作创建共同利益；其二，以政治共识为动力，通过各自承担责任，推动合作进程，落实行动计划；其三，开放包容，向所有地区成员开放，逐步深化和扩大。东南亚地区情况复杂，多方势力介入，长时间陷入战乱。几个国家联合起来改善发展环境，推动经济发展，在合作过程中，通过制定国家间关系准则，逐步化解冲突，把所有的东南亚国家吸纳到区域组织之内。在取得合作成效的基础上，制定东盟宪章，进一步推进经济、安全和社会文化共同体建设。东盟方式的核心是以成员国为主体，坚持协商与合作，不搞超国家区域管理。东南亚通过区域合作实现了三个目标：一是把所有地区成员纳入一个区域组织；二是实现了地区的和平与发展；三是提升了影响力，加强了东盟的中心地位。[6]

东北亚能从欧洲和东盟学习和借鉴什么呢？就欧盟建设的经验而言，至关重要的一条是：凝聚共识，抓住了“二战”后的历史机遇，推进了欧洲联合，而东北亚，可以说丧失了“二战”后调整与治理的历史性机会。“二战”后的东北亚很快形成了冷战的对抗格局，鉴于此，本应在“二战”后整合与治理中解决的一些重要问题没有得到解决。[7]就在“二战”后不久，发生了大规模的朝鲜战争，让朝鲜半岛和东北亚地区分裂和对抗加剧。

后来，东北亚地区的关系发生了许多重要的调整和变化，特别是冷战结束，使得东北亚多数国家的关系走向了正常化，形成了以中日韩为重心的经济链接和快速发展，且以此为基础发展了对话与合作机制。但是，东北亚作为一个区域而言，并没有真正走出历史，朝鲜半岛的对抗并没有终结，没有建立起一个各国共同参与的区域安全机制。新时代的东北亚无法通过翻转历史解决现存的问题，只能在面向未来的调整、变革中寻求答案。

欧洲联合的模式是不可复制的，但其开展区域合作的经验是可以学习与借鉴的：其一，以创建持久和平为导向，走区域联合的道路；其二，坚持理解与包容，吸收各个国家参加合作进程；其三，以新理念共识为引领，推动地区的和解与联合。[8]如今，东北亚最大的挑战是能否保障和平，因此，面向未来的关系与秩序调整与构建应以和平构建为导向，以共同参与为基础，以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理念，凝聚共识，引领行动。

东南亚区域合作的经验也许能给东北亚更多的启迪。其一，走区域协商与合作的方式，即“东盟方式”。鉴于东南亚各国差别很大，东盟方式给各方提供了参与的机会，对于后来者给予更多的调整空间。[9]其二，把发展放在首位，通过合作，推动地区开放与发展。比如东盟自贸区的建设，主要是旨在通过制定开放规则，改善区内发展环境，吸引外部资源进入，东盟经济共同体的目标也是创建开放的区域生产基地，为各国的发展创建区域环境。其三，和平导向，通过制定条约规范成员国对外关系行为，和平解决争端，合作应对威胁。[10]尽管东北亚与东南亚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基于协商与合作的方式，通过制定共同遵守的法规（条约）维护地区的稳定与和平，通过共同参与的区域开放发展环境创建，实现经济的共同发展等，都对东北亚构建面向未来的新区域关系和秩序有着直接的借鉴意义。

东北亚的地区新关系和秩序是在现有的基础上进行的。尽管现行的关系与秩序需要改变，但任何快速的突变都不现实，且没有一方能够单独改变现状，因此，东北亚既需要学习与借鉴其他地区成功的经验，更需要寻求符合本地区情况，符合新时代大趋势的变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