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传音入密，死脉，人间那得还魂药
以往的周雪绮清冷得似遥不可及，在此时，她是无比的脆弱，比上次醉酒时更甚。
周雪绮平时练武，吃苦、受伤是常有的事，但这些都没有打击到她过，这一次因为师父，她的心真的受伤了。
其实周雪绮这种反应是可以理解的，在她的记忆中，幼时乞讨的经历最为昏暗，是师父将她从那噬人的泥泽中拉出，师父便是她人生中的第一道光亮。
对于周悔，也一直将周雪绮看作亲生女儿，没有让她再受过任何委屈。
程运不是第一次瞧见师姐哭得这么梨花带雨，他想安慰师姐，但又无从开口。
盯着啜泣的师姐，他思绪翻涌：看到师父受伤，师姐就已经这么难过了，要是知道了师父的身体状况，那师姐不得……这事迟早得告诉师姐，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按师父之前的意思，也是让我不要告诉师姐。我究竟应该怎么做？
周雪绮拉着周悔的手，不愿放开，还在问道：“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女儿好不好？”
听到周雪绮近乎哀求的话语，周悔还在沉默。
以往向来对女儿百依百顺的周悔，第一次没有答应女儿的请求。
与程运相同，周悔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周雪绮，只能是用另一只苍老粗糙、满是拳茧的大手拍了拍周雪绮的手，轻声说道：“去吧，雪儿，听爹的话。”
周雪绮咬着下嘴唇，摇摇头，“不，我就要在这，我在这陪着爹。”
周悔表情严肃，语气无比严厉，话语不容质疑，说道：“去吧，雪儿，你难道不听爹的话了吗？”
周雪绮一愣，没有想到周悔会是这么跟她说话。
她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痕，松快双手，站起身，十分低落，“是，雪儿听爹的。”
周雪绮走出两步，突然想起什么，慌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爹，我还有最后一粒小还丹。”
她倒出圆滚滚的丹药，蹿到周悔身旁，就要塞进周悔嘴中。
程运脸色一变，赶紧出声阻止，“师姐，别！”
周雪绮动作僵住，小还丹就在周悔嘴前一寸。
程运继续说道：“师父现在不能吃这药。师姐，你听我的。”
周雪绮脸色暗下，把丹药倒回瓷瓶中，将瓷瓶放在周悔身旁，“行，师弟是医师，听师弟的。爹，这丹药我就放在这了，你拿着吧。”
周悔点点头，又看向周椿叶，“你去吧，还有小椿叶，也一同去吧。”
周椿叶闻言，目光投向程运，似在询问。
程运微微颔首，幅度很小。
周椿叶看懂了程运的意思，“好的，师父，我就先跟师姐去后院了，师弟留在这陪你。”
周椿叶和周雪绮一同走进后院，带上了门。
程运抿了抿嘴唇，走到师父身边，坐下，“师父，你……”
周悔打断程运，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嘘的动作，之后嘴巴上下开合。
明明没有听到师父说话，程运耳边却响起了师父的话语声。
“徒弟，你去拿纸笔，我这样说话，你把想说的写在纸上，不然雪儿能听到我们交流。”
看见程运有些疑惑的表情，周悔再次开合嘴巴。
“老夫这用的乃是传音入密之术，唯一要求便是要有真气，真气可离体，才能传音，方法不难，待徒弟你晋入先天境便能学会。”
程运从柜台中拿来纸笔，写下两字。
“师父。”
他可能不太习惯，犹豫许久，又不知该写些什么了。
周悔牵强地扯出个笑容，传音道：
“不用担心为师，为师的身体自己清楚，我堂堂先天境大高手，好着呢。”
“等老夫好了，你在请师父去百花楼玩几次。”
程运长长呼出口气，心中有些复杂：
师父还在装吗？师父真是个要强的人。
我都已经知道了。
现在堂中的场景，有点像前世那些人陪着家里老人到医院看病，结果看出了重病，子女忧伤，老人反倒豁达安慰。程运见过不知多少回了，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坚硬得如铁，但真要亲身面对起来，还是难以接受。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笔，在纸上写着。
“师父，你的身体情况，我都知晓了。”
“弟子是医师，以弟子的医术，一把脉就知道了。”
周悔笑容一滞，又继续笑着，叹了口气，并无怅然，反是豁然。
“唉，你都知道了吗？”
“也是，小椿叶都说过好多次了，你的医术比他还好，知道了也正常。”
周悔停了停，才继续传音，下一句话十分直接。
“老夫快死了。”
听到师父亲口说出的话语，程运的脸色万般难看，嘴中在发苦。
他之前还带着些侥幸心理，想着是不是自己错了，但师父现在亲自确认了。
他不明白，明明不久前还看着好好的师父，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难道师父身体早就出问题了吗？
为什么师父的脉象会是死脉呢？
死脉为元气衰竭的征相，所谓：雀啄连来三五啄；屋漏半日一滴落；弹石硬来寻即散；搭指散乱真解索；鱼翔似有又似无，虾蝦静中跳一跃；更有釜沸涌如羹；旦占夕死不须药。这七句分别对应心绝、脾绝、肾绝、肝绝、肺绝、阴绝、阳绝。
又有句话，八者见一觅天医，人间那得还魂药。
常人出现其中一种状况都是离死不远了，而周悔竟然都有！
程运都很震惊，不知师父是怎么支撑到现在的，但转念一想，师父毕竟是先天境界，也能说得过去。
师父活不久了……
这句话在程运心头萦绕，后天圆满且有着镇岳法镇心的他心神竟有些恍惚。
不久前和师姐练武，师父在一旁乐呵呵看着的平淡日子在眼前闪过。
算起来，周悔真的是程运见到的第一个完完全全不求回报，发自内心对他好的人。程运是这么认为的。
或许周悔也有所求，但程运并不知道，他也并不在意，他只知道：师父，真的活不久了……
程运的手有些发抖，快要拿不住笔了，歪斜着写着：
“师父，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