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屈子楚辞还原
屈原《楚辞》作为屈氏家族诗性思维之瑰宝,于汉高祖九年(公元前196)十一月以屈、景、昭三族充实关中,而由屈氏家族传播至关中。《史记·屈原贾生列传》:太史公曰:“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适长沙,观屈原所自沉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及见贾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读《鸟赋》,同死生,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1]由此书目可知,《离骚》《天问》《招魂》都是单篇别行,《哀郢》尚未纳入《九章》系统。
《哀郢》汇辑为《九章·哀郢》,是淮南王刘安作《离骚传》、其后刘向校书中秘而作《九叹》之时。刘向《九叹》云:“叹《离骚》以扬意兮,犹未殚于《九章》。长嘘吸以于悒兮,涕横集而成行。”[2]洪兴祖补注《楚辞补注》卷一六《九叹章句》云:“叹《离骚》以扬意兮,犹未殚于《九章》(殚,尽也。言己忧愁不解,乃叹吟《离骚》之经以扬己志,尚未尽《九章》之篇,而愁思悲结也。犹,一作独)。长嘘吸以於悒兮(嘘吸、於悒,皆啼泣貌也。嘘,一作呼),涕横集而成行(言己吟叹《九章》未尽,自知言不见省用,故长嘘吸而啼,涕下交集,自闵伤也)。”[3]这意味着已经把《哀郢》等九篇纳入了《九章》系统。
屈原《楚辞》另一条传播线索见于班固《汉书·地理志第八下》:“寿春、合肥受南北湖皮革、鲍、木之输,亦一都会也。始楚贤臣屈原被谗放流,作《离骚》诸赋以自伤悼。后有宋玉、唐勒之属慕而述之,皆以显名。汉兴,高祖王兄子濞于吴,招致天下之娱游子弟,枚乘、邹阳、严夫子之徒兴于文、景之际。而淮南王安亦都寿春,招宾客著书。而吴有严助、朱买臣,贵显汉朝,文辞并发,故世传《楚辞》。”[4]寿春是楚失郢都后,退保于陈,其后再迁都之地。作为文学侍从之臣的宋玉、唐勒、景差也迁至寿春,使寿春成为保存屈原《楚辞》的基地。这就构成了屈原《楚辞》北传的关中一线和南传的寿春一线。
这些传播的《楚辞》简帛,所用是楚文字。有如许慎《说文解字叙》所言:战国之世“分为七国,田畴异亩,车途异轨,律令异法,衣冠异制,言语异声,文字异形”,因而将楚国文字隶定为汉代通行文字,加上关中、寿春南北异轨,出现传闻异辞就在所难免。在文献具备之际,汉、宋二代出现《楚辞》研究热潮,汉学重文物制度,以王逸为代表,多从儒学角度释读《楚辞》,有利于《楚辞》厕身于主流意识形态而传播不衰。宋学重义理,着力揭示巫风诗趣与史官文化之渗透,以朱熹为代表,推进《楚辞》意义之解魅。迨至20世纪下半叶,大量战国秦汉楚墓出土诸多儒、道简帛,遂使人们换一副眼光打量《楚辞》,开始了“在楚言楚”之本位研究,《楚辞》许多秘密得以大白于天下,包括许多独具风神之文本特质、巫风诗性思维与史官理性思维之互渗,以及思想文化之深度对话,均得以大白于天下。此乃思想文化史上一大快事也!
[1] (汉)司马迁:《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503页。
[2] (宋)洪兴祖撰,白化文等点校:《楚辞补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300页。
[3] 同上。
[4] (汉)班固:《汉书·地理志》,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66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