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活体藏书阁

我攥着四师姐塞来的罗刹钗在回廊狂奔，钗尖刺入掌心的疼痛让我保持清醒。那些青色灯笼离我不过百步距离，提灯人宽大的袍袖下露出森森白骨——是上个月在后山瀑布下发现的外门弟子尸体。

“这边！“

突然被拽进暗处的瞬间，我反手将罗刹钗抵住来人咽喉。四师姐红绡的朱唇在黑暗中泛着磷光，她脖颈处有道正在愈合的撕裂伤，伤口里探出半截纸钱。

“小师妹倒是长进了。“她指尖轻弹钗身，我整条右臂顿时爬满冰霜，“但用我送的法器对付我，是不是太蠢了些？“

藏书阁的木门在我们身后无声闭合。月光透过菱花窗棂，在地面投下蛛网状的阴影。四师姐突然掐住我的下巴，往我嘴里塞了颗腥苦的药丸。

“尸毒解药。“她甩开我扶在书架上的手，“碰过三师兄的东西还敢乱跑，嫌命长？“

书架突然颤动起来。那些蒙尘的古籍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响动，书脊上的鎏金书名像蜈蚣般扭动。我眼睁睁看着《太上感应篇》变成《饲魔录》，“清虚宗纪年“的“清“字正渗出暗红血珠。

“别看字。“四师姐的银铃缠住我的手腕，“跟着铃铛声走。“

铃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两侧书架开始缓慢移动，每本书都在用不同声调重复：“子时三刻...子时三刻...“我后腰的守宫砂突然剧烈抽搐，金青色的血顺着腿根往下淌。

“到了。“

四师姐停在最里间的禁书区。她指尖燃起幽蓝鬼火，照亮墙上那幅巨大的《瑶池问道图》。画中仙人的衣袂无风自动，我分明看见师父的面孔正在瑶池金母脸上蠕动。

“三百年前，清虚宗还不叫这个名字。“她突然划破自己的手腕，暗红血液泼在画轴上，“那时有个天生道体的圣女，在飞升当日被九道天雷劈碎了元神。“

血液渗入画布的瞬间，整面墙开始剥落。藏在壁画后的青铜镜阵映出千万个扭曲的我，每个镜像的后腰都盘踞着巨大的血色蜘蛛。最中央的铜镜突然裂开，镜中“我“的腹部伸出布满复眼的触须。

“这是窥天镜阵。“四师姐扯开我的衣襟，守宫砂正在皮下形成蜘蛛纹路，“能照出你神魂里藏着的东西。“

我猛地推开她。那些铜镜中的触须突然暴长，镜面接连炸裂。一块碎片划过脸颊时，我竟看到自己三岁时的记忆——本该死于瘟疫的娘亲正跪在血泊中，将金青色液体喂进我嘴里。

“时辰快到了。“四师姐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竟是纸灰，“用你的血点中间那面镜子。“

我咬破指尖按上镜面。金青血液触及铜镜的刹那，整座藏书阁发出垂死般的呻吟。书架轰然倒塌，古籍在空中自动翻页，所有文字汇聚成血河灌入镜阵。

镜中浮现出令我毛骨悚然的画面：师父的闭关洞府里摆着七具水晶棺，每具棺中都躺着与我容貌相似的少女。她们后腰的守宫砂已经化作血茧，无数细小的蜘蛛正从七窍爬出。

“这是过去百年的容器。“四师姐的皮肤开始片片脱落，露出底下焦黑的骨殖，“你是第八个，也是最后...“

她的话被破门声打断。我转身看见三师兄站在门口，他的道袍下伸出八条章鱼触手，每根吸盘上都长着人脸。更可怕的是师父的声音正从他腹腔传出：“红绡，你越界了。“

四师姐突然把我推进尚未闭合的镜阵裂缝。在空间扭曲的眩晕中，我听见她最后的嘶吼：“去禁地找瑶池...金血能破...“

眼前景象骤然变换。我跪在冰凉的青玉砖上，抬头看见十丈高的石碑刻着“九渊锁龙阵“。八根蟠龙柱环绕的祭坛中央，青铜棺椁正在渗出黑色黏液。更可怕的是我的守宫砂开始自发游走，在皮肤上勾勒出与棺椁相同的咒文。

“抓到你了。“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身后传来玉器相击的清脆声响，那是师父从不离身的清心珏。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石碑上——本该仙风道骨的身影，分明是只长满人手的肉瘤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