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万类与海神
在不考虑凌城会下水救他的前提下，用绣球儿，李砚还能晚些再死，不用绣球儿，他几息之后就会被骨片和血肉化作的虫海淹没消杀！
两只异鬼根本不需要伤他，只消封住他的行动，再然后那风暴一般的虫海就会吞没他的身躯，撕下李砚身躯上的每一丝骨肉。
这水玉湖下最凶险的，除了池底深处的那些老怪，便是这密密麻麻的细碎生灵，巨人右眼虽然只赋予了他们最基础的活性，
可有着如此形体，又兼有这水玉湖下最庞大的基数，小可以从内部撕裂脏腑，大可以如蝗虫过境吃空生灵。
这种东西是灭不掉的，杀之越细越是凶险，绣球儿撕碎虫海风暴，也不过是将他们暂时打得散了开来，现在又在上方渐渐弥漫覆盖。
而同时，湖底那些本就极为明亮的灯火，却又有几簇突然暴涨！那些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怪，有些竟已经苏醒了过来。
明亮的火光差点刺瞎了李砚的双眼，他匆匆关闭了望气法术，却依旧有两行血泪从眼角滑落……
“所以，我已经上不去了。”
李砚自语道，先前也说过，凌城对于水玉湖……巨人之右眼也是一知半解，只认为这湖中自下而上遍布异化尸骸，威胁从小至大。
只要李砚足够机敏，在不深的水域尽早脱离，杀死沿途的一切魍魉鬼祟就可逃脱……那实在有些过分的无知。
他根本不知道这下面有碎骨碎肉的存在，一旦落入水中，所有深度的虫海便会本能地汇聚过来，隔断一切外来生灵的来往退路。
甚至到了现在，李砚的肺部和五脏已经开始感到阵阵的麻痒，仿佛有什么东西小口小口啃咬着他的内在。
看来即便不可视，那些渺小之物也与这湖中生灵有着完全一样的特质，不死，且怨深好杀。
“那便只能换一个思路了……”
李砚沉默，在水中盘膝而坐，在他身周横着大量极细的命丝，层层隔隔锋利无匹，将那些浅层的生鬼隔绝在丝墙之外。
“嘭嘭嘭……”
“啊——”
那人头蜈蚣速度虽慢，但此刻也划到李砚所在的水域，那无数人头缀成的怪躯疯狂撞向那面丝墙!发白胀大的嘴巴发出全无规律的嘶吼!
除去施展绣球儿所需，这些命丝已经消耗了李砚剩余的所有红尘火，那处在层层丝墙保护下的他已然全无防备，
最后不是先被蜈蚣或老怪撕碎，就是先死于虫海和细物的啃噬，看起来，已经全无活下去的道理。
……可李砚也不是全无所想，才用绣球儿争取到这极短的一些时间，他本可以安安静静地去死，但偏偏要轰轰烈烈地挣扎一把！
他要，造出第二尊神。
此神善水，纳世间百川江湖之水流于周身，万事万物起源的摇篮，造出所有生灵基因密码的蓝图，真正意义上的起源神明。
“海神”，这就是李砚的第二张面，他所掌控的第二尊傩。
……
……
那是一座手掌模样的巨岛，通身深黑，虚握五天，在这飘渺海中怪异且特殊地存在着，飞过的天空鲸填不满指尖的一缕细纹。
而今日，却有一声怒到极点的呵斥声从中指顶峰传出！声音如狮虎亦如滚滚天雷，无边暴怒且疯狂！
“竖子——！”
声波荡出撕开无量云烟和雾海！将沿途的生灵震杀成黏在礁石上的一地烂肉！整个手岛已经被完全震动！
“……发生了何事？”
大量的阴影从岛上出现，化作一道模糊的黑芒飞入中峰上，在空气中沿途留下一道道模糊的痕迹。
中峰是整座手岛最高的地方，是长老座主的议事之所，是唯一刺探到了飘渺海十万云雾之上世界的天殿，也是……
距离万类母亲，最接近的一片圣地。
天殿坐落在云海之上，金銮华盖，玉石作砖，可墙上大量扭曲不祥的浮雕绘图，却彰显着最原始的残忍和暴戾。
纯金色的天顶由无数兽类扭曲挣扎的形体构成，仿佛他们在死前的最后一刻，被人用烫金裹了全身，造就了如今这万兽金顶。
殿中的布置陈设倒是寻常宫殿模样，可来的客人却没有一个具备人形，他们少部分是人，少部分是扭曲的血肉造物，
大部分则是将身体裹在一团团絮状的黑影之中，站在酒案背后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他们的存在，竟使得整个天殿显得空旷无比。
而在大殿主位坐着的，却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他的模样身段十分……“正常”？在一殿怪物之中反而显得无比异类。
此刻他面上满是盛怒，从方才震动全岛，竟是到现在也没有消气，满头灰白的须发如活物般飘然而飞……
“何事？”
殿下酒案排列，为首一人开口……好吧算不得人，他的身子恍若一只行走的山岳，
连那絮状的阴影都无法遮盖他的身子，裸露出之下青灰的皮肤，只是将面容扭曲成了无法辨识的模样。
“神道现世。”
“不是上次那种瓮中捉鳖的游戏，白邙君出现以后，这一次的神道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并且……被人真正地掌握了法的唯一性。”
老道人恨声道，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他虽是道人模样，可心性却不沾半点闲云野鹤的意味，脸上遍布了接近撕裂的狂怒。
“老师是如何知道？”
出声是一个鸟型异人，他好像是人与孔雀的结合体，可尾羽上的斑型花纹却并不是毛色，而是一颗颗活动泛青的眼球。
“神道唯一性的标志，可没有被任何一楼收录，就算有人窥见了门径我等也不得而知。”
“老子是如何知道……呵呵，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
老道狂怒着，他的一只眼球随着动作突兀破碎，化作无数流动的方块粒子，在他背后裂立刻浮现出一片由粒子构成的模型，
模型等比例具现了手岛的模样，纤毫毕现，精美异常，可众人神识扫荡过去时，却发现模型的小指部位……
正缓慢地破碎，凋零，如同从内部开始塌陷瓦解，这让在场的所有万类大能面色同时大变！
“母神的身体……在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