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先生，您糊涂了吧！
“滚开，小东西，晚一会儿会轮到你们的，现在给我离远一些。”
巴特帮帮众高喝着驱赶围过来的红发小鬼们。
而至于围过来的青壮，帮众就没那么客气了，抄起棍子追着就打了上去。
啪啪啪，一秒六棍声音脆响。
被打的青壮抱头鼠窜，也彻底被打消了可能有的邪念。
物理层面的被打消。
“他们为什么这么维护我们？”
恢复了理智的卫斯能一边把面包递给还不会走路的幼儿，一边悄悄问向马修。
“整个伦敦带有种族特性的黑帮都是这样。
“他们最初是为了自己人不被歧视而聚集在一起的，
“尤其是信奉天主教的爱尔兰帮，和盖尔人帮（苏格兰）
“《天主教解放法案》（1829年）通过前，
“在爱尔兰，新教以国教的身份在持续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不断地强占了曾属于天主教的土地。
“天主教教堂拥有的土地被没收，信奉天主教的佃农被驱逐出他们耕种的土地。
“其中幸运一点的，只是损失了包括土地、家宅的大部分财产，不幸的，就倒在了那场冲突。
“在爱尔兰，每年新教徒与天主教徒都会在那片土地上发生暴力冲突。
“起义、镇压、大屠杀，这里有好些帮派成员都是在爱尔兰那边杀过人逃亡过来的。
“而他们到了这里，在干完活后，
“发现雇主因为他们是天主教徒而拒绝给他们发放薪水，乃至出卖他们的信息导致他们被人打劫了。
“你觉得这些曾经见过血的爱尔兰人会怎么办？
“在朗伯斯区，不会和帮派相处的警官是干不久的，所以也是上面知道这边的某些动作，但压着而不去解决的原因。
“而这种依托同一信仰、同一种族的黑帮，
“他们不一定会特意照顾爱尔兰孩子，
“但当你帮这些孩子们的时候。
“你就是在帮他们爱尔兰人，也就是在帮他们。
“就会获得他们的尊重，并且给予你一些帮助和便利。”
卫斯点头，表示了解。
人都是复杂性的，巴特帮肯定是黑色调的，但不排除其行为中有那抹灰白。
另外，这是带有宗族地域特性的黑帮。
在远东南方，常有带着一村青壮一同奋斗进监狱的。
走的就是这个路子。
地域性强，还有时会庇护下村人。
和那些纯以财利凝聚在一起的黑帮有很大区别。
前者更类似于宗族，后者更类似于公司。
如果他建立组织的话，应该是后者吧！
卫斯顺着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而等想完了，察觉到自己方才在想什么后，他也愣了一下。
他好像转变的有些快。
又好像，没那么快！
反正总不会是因为那声‘教父’吧！
……
“卫斯先生，可以帮忙搭把手吗？”
不远处一个棚户后，面包店学徒伯克拿着个大布袋子，对卫斯喊道。
卫斯甩甩头，有心换个脑子，就应声走了过去。
刚一靠近，他就嗅到了一股难言的味道。
“卫斯先生，还要您帮忙张下袋子，我才好把她装进去。”
伯克指着旁边的小木棚道，那里露着一只死僵的脚。
卫斯愣了一下，还是把面包交给帮众，张开了大布袋子。
“这个棚户可以拆了。”伯克朝四周喊了一句。
很快周遭的棚户里就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木板、麻布、撑竿、铁罐头盒……连一块石头都没有被放过。
转眼卫斯身前小木棚的位置就只剩下一具女尸。
那些拿走建材的爱尔兰人仔细的拿板材比对着自家的棚屋，有的还出声把手里的东西换着，以此缝缝补补。
卫斯看得出，他们虽然处境艰涩，但却格外努力的在活着。
他们或许缺的，从来就只是一个机会。
一个工作机会。
“麻烦您了卫斯先生，让您帮我处理这些东西。”伯克双手抱着女尸。
他身材不大，看上去力气也没那么大，但却一个人熟练的将女尸装进了大布袋。
等伯克把大布袋子绑好，卫斯掂了一下才有些恍然。
布袋不重，饿死的女尸很轻。
“为什么会找我，而不是找他们？”卫斯有些好奇道。
“您是个好人，先生。”
更重要的是，您穿着工人马甲，而马修先生穿着绅士衣衫。
当然这句话伯克没有说。
“那为什么是你来收尸？还有这个，又是从哪里来？”卫斯指了指布袋子。
“先生，您没发现我是个爱尔兰人吗？
“能在朗伯斯区长大的爱尔兰人，谁还没有些过去了？
“在去面包店当学徒前，我在朗伯斯墓地一带生活。
“这里收尸工作，到现在都是我的活。”
卫斯瞪大了眼睛：
“那你收完尸还去做面包，就没人对你做的面包有意见？”
“有的先生，上上个月就有个苏格兰佬嚷嚷着我做出来的面包要降价他才肯买。
“我们老板让他滚，他还在面包店里骂骂咧咧了好半天，差点都影响到当天的生意。
“那苏格兰佬是前些天家人出殡时见过我的，
“我气不过，就想给他个教训。”
“那后来呢？”卫斯好奇道。
“后来发现去晚了，他家人那墓里已经是空的了。”
好家伙！
卫斯直呼好家伙！
挖人祖坟都不只是说说而已了，还去晚了！
“先生，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还有好些经历可以给你说，
“不过那边还有一具刚被科波利打了一棍就莫名没了气息的鸦虫，您能再帮我一下吗？”
“能，等下。”
卫斯果断朝身旁抱着面包，且已经把一根黑面包塞进嘴里的巴特帮帮众道：
“老哥，帮忙把面包给马修他们送去吧！我再去搭把手去，这手沾了袋子，不好把面包给那些小孩。”
“嗝~其实不要紧的，这里的小鬼都这样，他们没得选。”
将入口的面包强咽下去又打了个嗝的帮众道。
“老哥，高的布莱斯油！（主会保佑你的！）”
“好吧，看在主的份儿上！”
帮众咀嚼着黑面包朝马修那里去了。
“走吧！”卫斯招呼了伯克一声，
“话说你都成为面包店学徒了，为什么还兼职着收尸呢？”
伯克拽着好几个大袋子，领着卫斯朝东边走着道：
“面包店学徒只是我的过渡工作，我的梦想是像我师傅那样当个街头清道夫。”
“啊？”卫斯再次惊讶了，“是指晚上才准上街，清理街上粪水垃圾的那种吗？”
“是的！先生。”
“那不是……”卫斯考虑着对方感受，有些难以开口。
在他的观念中，清理粪池的厕所工和清理街头粪水的清道夫都是不太体面的工作，作为梦想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先生您是说他臭是吧，嘿嘿，先生，我从小在墓地讨生活的，不在意的。”
“那为什么不选择面包店学徒，而梦想当清道夫呢？”
“先生，您糊涂了吧！”
伯克诧异的看向卫斯道：
“这街上的人都吃不起黑面包了，兰贝斯桥旁的市场上个月才倒闭了一家面包店，
“眼瞅着面包店都要一个接一个倒闭了，我怎么会选择一直当面包店学徒呢？
“而要知道，威斯敏斯特区的贵人们和马车的马儿们，可是每天都吃的饱饱的，每天都要拉屎啊。
“更别说，那个区的厕所工和清道夫，都是在朗伯斯区招的！
“那可都是有编制的！
“而且不可能失业的啊！
“毕竟贵人们又怎么会吃不饱饭？
“贵人的马儿们又怎么会拉不出屎呢？
“先生……您确定您是和马修先生一道，从白教堂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