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事件1

咖啡馆的窗户模糊不清，玻璃上贴着褪色的万圣节贴纸。杨家行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一杯冒着热气的摩卡还没动，他的眼神盯着窗外的街道，像是看着另一个世界。

“哥，你到底在看什么？”对面的少女翻着奶油拿铁的泡沫，不耐烦地问。他的妹妹杨家琳，才十四岁，穿着校服，头发梳成高马尾，神情像极了童年时那个总围着哥哥转的小尾巴。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其实不属于这个家？”杨家行突然问。

“哈？”她皱眉。

“我总觉得……我们只是被临时安置在这里的。有时候，我梦见一个地方，全白的墙，白的地板，有个小孩一直哭，说他冷、饿，还有一只猫被缝进了沙发里。”

“哥……”家琳的表情开始僵硬了，“你又梦到那些怪梦啦？”

“不是梦。”杨家行低声说，“我记得那些地方的味道，像医院，但没有医生。还有个声音……他说我不是‘主版本’。”

“你又在说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她低下头，把吸管搅得噗噗响，“我妈都快被你气疯了。上次你说你在脑子里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她哭了一整夜。”

杨家行沉默了。

他们对面是街角那家旧玩具店。杨家行记得，小时候妹妹丢了最喜欢的小熊，他偷偷跑过去偷了一只类似的回来。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偷东西。因为他父亲杨刚得知后把他吊打了一顿，打得他一个星期没坐下。

可如今父亲已经不在了。

“你记得爸爸是怎么死的吗？”他忽然问。

家琳愣住了：“……当然记得。”

她低下头，眼角有些泛红。

“他为了救你，被车撞死的。”她轻声说。

杨家行咬着下唇，呼吸慢慢重了。

那是两年前的冬天，城市里突降暴雪。他跟父亲去买米和煤气，结果在街角滑倒，刚好一辆车冲过来。父亲来不及思考，直接扑上来把他推开，自己却当场被碾在了车轮下。

杨家行醒来时，是在急救室里。

医生告诉他：“你爸爸救了你，但他自己……不行了。”

“我该死。”他突然说。

“你胡说什么呢！”家琳脸色骤变，“你是我哥，只有你了你知道吗？妈已经神志不清了！家里房贷还欠一屁股，床帘店也撑不下去……如果连你也不在了，我和妈怎么办！”

“你还有她。”他声音低得快听不见了，“你不需要我。”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家琳站起身，有些生气，“你这些天一直怪怪的，昨天还说家里有第三个小孩，说妈骗了我们，说你是替代品，哥哥其实另有其人——”

“他叫马李卓。”杨家行打断她，眼神空洞得像幽灵，“他是我的哥哥。我们一起长大，但没人记得他。因为他在墙后面……一直在看着我们。”

家琳的脸彻底白了。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她匆匆接了几句，然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妈被辞退了。”她挂断电话，喃喃说，“她在医院看护那个植物人的时候，不小心拔掉了管子，病人没救回来，家属告了她。”

杨家行没说话。他只是慢慢站起身，像是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了。

“我要去那个地方。”他说。

“你去哪？”

“我想起来了。他被关在旧城的那家旅馆楼顶，406号房。”他说，“我以前住过那里，和他一起。现在我得去找他，不然他会死。”

“你说谁？！”

他没有回答，推门走了出去。

咖啡馆的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家琳愣在原地，窗外雪已经开始落下。

她不知道，那是哥哥车祸的前一天。

也是她，这一生中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完整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