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合作意愿
子云道长的皂靴碾过青石板，道观后院的古槐突然无风自动。这颗槐树比起永寿镇中央那颗，小太多了。
沈砚抬头望向九层高塔时，喉头猛地泛起腥甜——塔檐下悬挂的青铜铃铛正在疯狂摇晃，每只铃铛表面都凸起一张婴儿哭嚎的脸。
“这些铃铛，都锈成这样了，你们都舍不得换。”
“闭眼！”
子云道长刚刚开口，沈砚看见自己的影子突然分裂。最左侧那道影子竟抬起手指向塔顶，指尖萦绕着青紫色的雾气。
子云道长拂尘横扫，槐树上垂落的藤蔓突然活过来缠住塔门，叶片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符咒。
“此塔唤作业塔，我师父永寿子平日就在这塔里。”子云道长咬破指尖在朱漆剥落的门扉上画符，血珠滴落时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听其他师兄说，师父六十年之前，就进了业塔，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沈砚扶住石狮，掌心传来黏腻触感。石狮眼窝里淌出的黑水在不断流淌，这阴气太重了，沈砚看着这地方，咂舌道：“你们师父应该会风水吧，选这么一个阴气重的地方，倒是有意思。”
“师父和师兄在六十年之前，是修炼的纯阳法门，来了这里之后，遭遇异变，后面也就这样了。”子云道长开口说道。
青灰色的塔身在阴云下泛着铁锈般的光泽，沈砚抬头望去，九层飞檐上挂着的青铜铃铛突然无风自动。
他又看向那些铃铛。
却被子云道长制止：“刚才他们是迷你的眼，现在却能杀你。”
“叮——”
子云道长袖子里甩出一道黄符飘在沈砚面前：“劝你，莫要看那些往生铃，都是胎死腹中的婴灵所化，听师父说起过，几百年前，有个丧心病狂的太医，拿活人炼丹。”
子云掐了个法诀，塔门朱漆剥落的表面突然浮现血红色咒文“听师父说，这塔的石头就是那些人留下的，每块石头里面都有骨灰。”
“你们不也拿活人炼丹吗？”
沈砚只觉得可笑，直接开口说道。
子云一愣：“我们只是接那些人的血气炼丹，不杀人，我们这里诡异，确实不如书上写的那方世界美好。”
沈砚跟着踏入塔内的瞬间，灯火沿着螺旋阶梯次第亮起。
火光中飘着细碎的灰烬，还有一些阴灵，有些还保持着临死前扭曲的表情。
他低头避开飘到眼前的灰团，却听见脚下传来黏腻的水声——石阶缝隙里渗出的暗红色液体正顺着石砖落下。
“这里怨气深重，所以会有很多幻象，贵客还请担待。”
“师父在这里，也有看住这些怨灵的想法。”子云拂尘扫开飘到眼前的灰烬，尘尾银丝突然绷直指向某盏灯。
“这盏灯就是师父的命灯，你们不来，师父也撑不了太久。”
那盏灯摇摇欲坠，火光只有一点点，沈砚看着那盏灯，好像了解了什么。
越往上走硫磺味越重，沈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转过第八层拐角时，他瞥见墙角堆着几十个陶瓮，瓮口封印的朱砂符纸正在剧烈颤动，子云拦住他：“莫要靠近，那里封着历年来成型的怨灵，师父隔一段时间，就会把他们打散。”
塔顶丹房中央的青铜丹炉足有两人高，炉身浮雕的几张人脸突然齐刷刷转向门口。
沈砚看见那些空洞的眼窝里淌出黑血，炉盖缝隙中伸出的青紫色手臂正抓着炉沿缓缓爬动。
“砰！”
永寿子枯槁的手掌拍在丹炉上，那些手臂顿时化作黑烟缩回炉内。这也是幻象怨灵，只不过一直在重复着之前的事情。
老道转身时道袍下摆掀起，露出里面干枯如树皮一样的腿。沈砚注意到他脖颈处皮肤龟裂的纹路里，有细小的火苗在血管间游走。
这就是永寿子，那些青烟生成的景象，也算是符合他的形象，不过更美好了几分。
“你闻到了吧？”
永寿子裂开的嘴角溢出青烟，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青铜器，“这身皮肉早该烂在十年前了，全靠每日吞服三颗血丹吊着。”
他从袖中抖出个玉瓶，倒出的丹药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纹路。
丹炉突然剧烈震颤，炉身上的人脸浮雕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永寿子袖中飞出一道血色力量进入炉身，惨叫声顿时在塔内回荡。
“让你见笑了，外界贵客。”
永寿子按住心口轻轻咳嗽几声，丹房四壁的魂灯同时摇摆起来，青焰中浮现出一些黑气。
沈砚看着这些魂灯，摇摇头，永寿子眼眸里闪过一丝失望：“子云，你退下吧。”
子云点点头，转身离去。
“果然...”永寿子浑浊的眼珠泛起赤芒，枯指划过自己龟裂的额头，“你果然了解这些东西，比老夫强，可惜，老夫时间不多了。”
沈砚看向这个苍老的老人，他身上诡异气息浓重，但也还有一股力量，带着正气。
而且魂灯里，已经没有他的神魂，换而言之，眼前的就是一个活死人：“你不是没有时间了，你已经死了对面。”
“不错。”永寿子道袍无风自动，他好像变得更加苍老，直接开口说道：“老道我确实早就死了，只是撑着这最后一口气，不死不活而已。”
周围碰撞声里混着细碎的啃噬声，沈砚看见老道衣袍下，不断有黑气外泄。
永寿子看向沈砚：“生生死死，其实早就看淡了，但有些时候，总要尽力的活，幸亏你们来了。”
“什么意思？”沈砚有些警惕，这老东西该不会想拿着他来炼丹吧，沈砚可不愿意。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血云中游走的锁链与永寿子身上的如出一辙。沈砚瞳孔骤缩，那些锁链末端竟拴着密密麻麻的透明人影。
“四百年前霜降，太医令胡永用调来三千童男童女祭炉。”
永寿子轻咳几声：“所以这地方怨气冲天，而现如今，多事之秋，贫道用各种方式，续命到现在。”
“总算见到外界来人。”
永寿子话语里带着兴奋的语气。
沈砚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地上扭曲变形，他有些警惕，随时准备出手。
至于永寿子活了四百年，他其实有所怀疑，这种道士想要活四百年，还是有办法的。
比如说，夺舍，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绝对不高风亮节。
永寿子发出几声干笑声：“老道现在只剩下残魂，对付不了你们的，不然，老道早就动手了。”
“你倒是坦诚，不过你是怎么死的？”
鬼新娘不是说永寿子道法高深，怎么会死的这么蹊跷，沈砚不明白。
难不成鬼新娘再骗他，沈砚思索着。
永寿子枯槁的手指划过青铜丹炉，炉身人脸突睁开空洞的眼窝。永寿子开口说道：“十年前，鬼新娘出手，想要斩杀胡忏，我当时并没有阻止。”
“因为胡忏为人阴狠狡诈，和他祖辈一样。”
“但是胡忏说动了我，我就帮他赶走了鬼新娘。”
永寿子这样开口。
沈砚猜到后续：“鬼新娘之后就盯上了你？”
永寿子点点头：“是这样，鬼新娘怨气太重，加上永寿观内的血丹，她自然垂涎。”
“所以你就伤了她？”
“并没有，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衰弱到了极限，所以我设了一个局。”
“我知道鬼新娘一直监视着永寿观，所以我控制身上死气外漏，制造一种马上要死的错觉。”
永寿子接着开口：“然后我又找了一个时间，合理的死去，实际上是在等着鬼新娘上门。”
“不出所料，她果然来了，因为我让徒弟把血丹藏进棺材，所以她开了我的棺材。”
“然后我重伤了她，用八卦锁，封了她的身体。”
沈砚点点头，这计策倒是管用，后面的事情也很明了。
鬼新娘重伤，随后永寿子吓住了胡忏，也让三方这么和平的度过这么久。
“胡忏的目的是什么？”沈砚看着永寿子说道。
“胡忏一开始没有目的，不过是想要自保。”永寿子看着沈砚说道：
“我和胡忏都知道，我们是被限制在一方世界内，笼中鸟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想法。”
“曾经我们都想着打破这方世界，但外面就一定好吗？外面人眼里，我们就是怪物，不对吗，贵客。”
永寿子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符咒，血珠凝成一盏幽冥灯笼：“我死到临头，只是一些执念困扰，如果我该死，那么这个世界也不应该存在。”
他看向沈砚：“我想小友现在想要离开，也不容易，所以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
沈砚嘴角上扬，看向永寿子衰败的身体：“做交易，我们能做什么交易？你们能做什么交易？能给我们什么？”
永寿子腐朽的声线像毒蛇钻进耳膜：“鬼新娘中了八卦锁，随时会死，而胡忏，我可以帮你们干掉他。”
“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我死了，那这方世界，也要破碎，我生前没有能力这么做。但是你们有。”永寿子开口说道：
“作为报酬，我可以帮你们干掉胡忏。或者说，重伤也行。”
……
子云引着沈砚回到房间：“我不知道师父和你说了什么，但我觉得，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蛟纱帐无风自动，沈砚指尖敲击着破旧木桌，月光穿透窗棂在他眼前，他的表情阴晴不定。
刚才从永寿子哪里知道的消息，有些震撼，根据永寿子所说，当时天地发生异动，天空遍布蛛网一般的裂隙。
再然后，他就发现，永寿镇附近，的森林，再也走不出去。
他曾经用了很多年探索世界，想要走出这片天下，但根本就无能为力。
这话应该是真的，但沈砚总觉得有些不对，好像他曾经跟着一个人走出过秘境，但他不记得了。
沈砚其实只是在思考什么时候摊牌而已。
至于离开的方式，永寿子也不知道，而胡忏，如果他知道，也就不会在这里困了这么久了。
那破局的黑石在哪里？
杨镜辞袖中短刀泛着幽蓝寒光，她一直在等着沈砚说话。
“其实，无论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可以支持一下，毕竟永寿子出手，对我们很有利。”
封云擦拭着长剑：“更有意思的是，两个人的故事里，胡忏都是那个混蛋，我倒是想要知道胡忏的故事了？”
“既然这样，事情倒是也简单了。”于冰凝突然开口，她想来比较相信力量，剑修本就这样，直来直往，做事做人都带着一股锋芒。
“我想，先干掉永寿子，然后再杀了胡忏。干掉鬼新娘。”
沈砚突然轻笑，眼神突然明亮，他笑着开口说道：“永寿子应该是死了。”
杨镜辞握紧短刀，听着他的命令。封云也看向他。沈砚摸着头：“如果回永寿镇，可能有人等不及要给我们看第三版故事。”
鬼新娘的故事，完全把自己当做主角，完全就是受害者视角，至于永寿子，倒是太光明了，和他形象不符合。
“不过他们说这么多，反而让我觉得厌烦。”沈砚看着其他三人，继续开口：“原来只是想要摸清这地方有什么其他的玄机。”
“后来发现，也不过如此，可能对我们来说，真正的难度，就是离开这里。”
“我们如果把那三个货宰了，就能出去吗？”
沈砚问出这个问题。
诡异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多，而一旁的于冰凝开口：“所有东西，必然有着他的源头，这也是诡异能够磨灭的原因。”
沈砚嘴角上扬，心里暗道，自己知道怎么离开这里，但不能说，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现在还不知道，仙域知不知道黑石的事情，如果传扬出去，自己可能会被当成小白鼠一样切片研究。
而且九州世界一旦被发现，双方能够好好和睦相处的可能性，大概比买彩票中奖还要低。
沈砚思考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就像落槐村的那次，干掉诡异之后，空间就破碎了。
他就出来了，可是那次，他是灵魂进入，不过元青子那次，倒是真身进入，宰了元青子之后，才有了黑石。
但，目前这三个家伙，一点都没有当反派的派头，他们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