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古镜

镇上的喧嚣声在陆羽耳中渐渐扭曲成刺耳的嗡鸣。他踉跄着退后几步，后背撞在冰凉的砖墙上。酒楼老板的叹息、行人异样的目光，连同路人手中那张冷冰冰的地图，像无数根细针刺入他的骨髓。

“后林村……不存在？”他死死攥住胸口的衣襟，指甲几乎嵌入皮肉。

夜色如墨，陆羽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镇子。山风裹着湿冷的雾气扑面而来，他却像感觉不到寒冷一般，沿着来时的土路狂奔。月光惨白，将他的影子拉成一道扭曲的鬼魅。

“定是哪里弄错了……爹娘一定还在！”他喘着粗气，喉咙里泛出血腥味，却不敢停下脚步。

忽然，路旁灌木丛中传来窸窣的响动。陆羽猛地刹住脚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谁？！”他哑着嗓子喝道。

一团黑影从树后滚了出来。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十指深深抠进泥土里，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掉、掉下来了……天上的太阳……烧起来了……”

“大牛哥？！”陆羽瞳孔骤缩。眼前这疯子分明是村里最健壮的猎户大牛，可如今他浑身遍布焦黑的灼痕，右臂软绵绵垂在身侧，像是被什么巨力生生折断。

“大牛哥！村里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呢？！”陆羽扑上去抓住他的肩膀。

大牛却突然尖笑起来，浑浊的眼珠几乎瞪出眼眶：“太阳……红的……掉下来了！骨头在响……所有人的骨头都在响！”他猛地推开陆羽，手脚并用地往山崖方向爬去，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逃！逃啊！它们要来了——”

话音未落，大牛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陆羽惊恐地看到，猎户裸露的皮肤下竟鼓起无数蠕动的黑斑，如同活物般顺着血管游走。下一刻，大牛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头颅毫无征兆地裂成两半，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只有焦黑的灰烬从颅腔中簌簌飘落。

陆羽吓得倒退跌坐在地，胃里翻江倒海。夜风卷着灰烬扑在他脸上，带着诡异的檀香味。

当晨曦初露时，陆羽终于看到了村口的老槐树。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昨日还郁郁葱葱的树冠竟已干枯如鬼爪，树皮龟裂成片片灰烬。整座村庄笼罩在死寂的灰雾中，所有房屋的梁柱都扭曲断裂，瓦砾间爬满蛛网般的黑色纹路，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瞬间抽干了数百年的光阴。

他颤抖着走向自家小院。门槛处散落着半截焦黑的拨浪鼓——那是弟弟满月时的礼物。可当他伸手触碰时，木柄竟在他指间化作齑粉。灶台上的铁锅锈迹斑斑，裂缝中钻出几株暗紫色的菌菇，菌盖上的纹路恰似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不……这不可能……”陆羽跪倒在废墟间，指尖深深插入泥土，疯了似的挖着地上的泥土。手指磨破了也浑然不觉。突然随着手指鲜血滴入地面，半掩在灰烬中的，慢慢浮现出一面青铜古镜疯狂的吸收着陆羽手上的鲜血。

镜面布满裂纹，却隐约映出诡异的画面：血月当空，无数黑影如巨蟒般缠绕着村子的轮廓，而每户人家的屋顶上，都蹲着一只三足金乌的虚影。远处所有枯树的枝桠间都悬着密密麻麻的茧，半透明的茧衣里，隐约可见人形轮廓正在蠕动，茧衣上那浓厚的淡黄色液体随着滴下，地上显现出一个巨大的红色符箓，符箓泛出的点点红光，若隐若现的印出远处破旧石墩上的两个大字----幽冥。

风掠过废墟，好像带着若有若无的呜咽，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让陆羽稍稍清醒，古镜中也恢复平常，仿佛从未出现那些怪异的景象。

陆羽站在废墟中，手中紧握着那面青铜古镜，镜中的画面依旧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血月、黑影、三足金乌、符箓……这些画面虽然一闪而过，都深深印在了陆羽的脑海里，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惧与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