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应约
悟圆大师又重新坐下,看着梵星弈感慨道:“今日真是殊胜因缘,祁施主与梵施主竟于此相遇,往昔岁月,二位施主虽常临此寺,香雾氤氲中,却屡屡缘悭一面,似两条法脉支流,虽同润此寺福田,然往昔流转,未得交汇交融,直至今朝,方得机缘和合,如星轨终有重叠之刻,实乃法界奇象,亦为冥冥中佛力所驱,使此相逢之期,恰于当下显现。”
的确,祁凝这些年来的次数不少,梵星弈更是频繁来此上香诵经,而在这一方会客小院里,祁凝和梵星弈一次都没有碰上过,今日倒还是第一次。
“悟圆大师,此于礼不合。”梵星弈无奈的答道。
悟圆大师老问他来了那么多次,为什么每次都能精准错开祁凝来的时间,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每次都不会遇到悟圆大师口中这位虽身陷混沌却仍坚韧向前的祁小姐,悟圆大师觉得是缘分未到,一直固执的说两个人有缘,缘深缘浅罢了。
而在梵星弈看来,这就是没有缘分。
“悟圆大师,祁小姐近来可好些?”梵星弈想起了前几日悟圆大师提起的关于祁凝的事,开口问道。
悟圆大师闻言脸色变得凝重,道:“祁施主为噩梦所苦,且困厄之势愈盛,往昔或偶有梦魇相缠,然如今已至夜不能寐,每于睡梦中惊悚而起,惶惶然不可终日,似有幽影蔽其心魂,令其不得安宁,此境亦堪怜,吾等当思有何善法,可助其脱离此般苦楚。”
梵星弈沉默一瞬,随即开口道:“己身若强,则万邪不侵,诸畏自消。”
悟圆大师欣赏的看着梵星弈,点点头,道:“祁施主当有此悟性。”
梵星弈继续抄着经文,悟圆大师则在一旁打坐。
此时,独辟于白云寺后山的小院里。
祁凝听小和尚念着拗口的急口令,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磕磕绊绊说道:“小和尚,你,你能不能放慢点速度念。”
无念憋红了脸,一字一字开口道:“祁施主,若是一直慢慢念,那便会一直结巴了。”
祁凝勉强憋住笑,道:“那你为何要念急口令?念经文不是更好些吗?”
无念结结巴巴的说道:“若是能念好急口令,那就可以念好经文了,还可以念诗文,我也喜欢诗文。”
“我下山的时候你再练好不好,我难得来一趟,玩猜谜怎么样,输的人学动物叫。”祁凝道。
“不可以。”无念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说道:“悟圆师父说要多向祁施主请教,上次贪玩已经耽误时间了,更何况祁施主最近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悟圆师父瞎说的,我以前可不是小结巴。”
“出家人不打诳语。”无念道。
对此,祁凝深感无奈,道:“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从小讲话就结巴,而我。”
说到这,祁凝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没了大半,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同你说。”
祁凝七岁那年,***将那疯姨娘和丫鬟绑了拖到她的院子里,当着祁凝的面杖杀,丫鬟冲着祁凝哭喊,那疯姨娘则一边哭一边笑,祁凝被吓得哭闹不止,求***不要杀她们。
***则以这些人冲撞了大小姐要重罚为由,并没有让人立马收尸,而是将尸体停放在了祁凝的院子里,祁凝躲在房间里又哭了一夜,第二天,***命人当着祁凝的面将那些尸体都锤成了肉酱。
至此,祁凝每天晚上都做噩梦,精神恍惚,讲话也出现了问题,变得磕磕巴巴,后来的几年,她不断往返白云寺听经吃斋,结巴也慢慢好了,讲话利索了。
“总之呢,你就慢慢练,总会好的。”祁凝道。
“祁施主言之有理。”无念也不多问了,这的确非一日之功。
“祁施主,我们来玩猜谜吧。”无念察觉到祁凝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便又开口道。
“好啊。”
很快,祁凝就被小和尚学的公鸡叫逗笑了。
无念却是觉得比起他学的公鸡叫,祁凝的笑声更具有逗乐效果,像鹅叫声,于是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正笑着,祁凝听到了另一个笑声,有些耳熟。
苏驰笑着从院墙边的菩提树上跳下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啊,祁小姐,无念小师父。”
无念看着苏驰,收敛了笑声,双手合十道:“无妨苏施主。”
苏驰也双手合十,道:“无念小师父。”
“苏世子这么喜欢翻墙啊?”祁凝半开玩笑的语气。
苏驰解释道:“在下敲门无人应声,这小院独辟于白云寺后山,四下无人,不好贸然闯入,于是便想瞧瞧院中有没有人,这才翻墙上树的。”
“苏世子又是被笑声吸引来的?”祁凝问。
上一次祁凝与无念小和尚在院中猜谜的时候,苏驰也是从这树上跳下来的,说是路过听到有人在笑,便想瞧瞧究竟是何人的笑声,然后才爬墙上的树。
苏驰继续解释道:“祁小姐那日回信中说三日后于白云寺相见,但并未言明是几时于何处相见,在下怕错过时辰,今晨便在白云寺正门等候,未见到祁小姐,于是想到了上次见到祁小姐的小院,来到此处见院门紧锁,在下敲门无人应声,四下无人,不好贸然闯入,只好爬上墙头看看院中是否有人,刚跨到树上,就听到了祁小姐和无念小师父的笑声,一时忍俊不禁,这才笑出了声,请祁小姐和无念小师父见谅。”
“无妨。”无念道。
“小无念,我呢,和这位苏世子有些事要商谈,你先去旁边念经好不好?”祁凝问道。
“祁施主,这于礼不合。”无念一副小大人模样,即使他才八岁。
“你就在离我十步远的地方就好,这位苏世子现在和我有婚约,我只是想和他讨论一下何时再来上山礼佛,不会逾矩的。”祁凝继续哄着。
无念这才挪动脚步,当真退到了十步远,认真念诵着经文。
祁凝这才把视线放在苏驰身上,他身着一袭织金锦缎长袍,袍身以玄色为底,腰间束着一条拇指宽的嵌玉腰带,玉质温润,色泽通透,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图案,与长袍相得益彰。
“衣裳不错。”祁凝笑着夸道。
苏驰刚要开口,祁凝接着又道:“苏世子,皇上赐婚这件事,你扮演了什么角色?”
成亲一事之于她,还需要多做斟酌。
刚还在夸衣服,一下又问到了赐婚,跳脱得太快,苏驰有些不明白祁凝的意思,答道:“在下去求了父亲。”
“苏世子,不求功名了吗?”祁凝可是记得苏驰的豪言壮志,说要为国戍边,夺回失地,那日的苏驰,目光灼灼,信念坚定。
苏驰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祁小姐,在下的功名强求不来,只好先求了姻缘。”
的确,苏驰是侯府独子,侯府不会允许苏驰上战场,侯府不需要那点功名,作为陪先祖皇帝打下江山的世家,侯府的基业不能无人继承。
见祁凝脸上的笑意淡漠,看着他的目光也有些深沉,苏驰赶忙解释道:“祁兄,你既不愿困于家宅,那不若与在下成婚,到时找个理由厌弃在下,便可搬离侯府,在下保证,绝不会有任何人阻拦。”
“祁兄,若是你不愿应下这门婚事,在下立马回府去求父亲。”
“祁兄?”祁凝的沉默实在是让苏驰心慌。
祁凝大笑一声,捧着肚子指着苏驰笑道:“苏无拘,我没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