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座城市必须矗立

10月，丰收的十月，金黄色秋天的十月。

大地上，人们送走了最后的秋天。

黑色的云雾遮天蔽日。先锋寒潮凛然而至。大海结成了厚厚的冰原，所有船只都被封印在了这片冰原之上。

暴风雪先是将人们的淡水来源切断，然后致命的低温又将食物毁灭。

无论是温室还是牲畜们，在这势不可当的暴风雪面前永远不值一提。狂风粉碎了所有的建筑，寒冷冻死了所有动物，乃至所有生命。

整片大地化作了一片混沌，仿佛无边的黑暗吞噬着世间万物的生命力。

......

但，在辽阔的冰原之上，还有一盏小小的光亮，正在永恒的夜里飘扬。

好似一盏蜡烛，在狂风中被一次又一次蹂躏着，却又从不熄灭，从不灭绝——这是新伦敦，人类帝国在荒岛之上的殖民地。

......

西蒙总是念起家乡。

麦田，金色的平原，牛羊们走过的痕迹，交出最后一把收成和最后一颗硬币的人们。

战争，天灾，征战骑士，蒸汽列车，黑色的雾气占据着天空。直到最后一片蔚蓝色，也消失不见。

阿丝特菈站在麦田间，忽然巨大的风霜袭来，西蒙再看时，她已被冻成了一座冰雕...？

西蒙惊醒。他的心脏砰砰地剧烈跳动着。

他望向窗外，猛烈的狂风剧烈地打击着窗户。这让他想起数月前，潮水一次又一次地拍着”菲尼克斯”号巨轮的船身，大自然的力量在那时无法撼动人类分毫。

而如今，天灾成为了一只无形的巨手，随时可以掐灭手中的这粒弱小文明。

他看了看身边医疗站里的人，可怜的人类，他们用厚厚的被子裹着自己，浑身打着寒颤，以保证自己那身体的最后一丝余温不要也被上天无情的夺走。

没有了太阳，妄论时间。西蒙估计黑暗降临了几乎快一个月了，而他们的煤炭储量已经见底。没有了煤炭的动力，许多术士自告奋勇使用魔法强行维持能量塔的运作，但那并未持续多久。很快，100m之外的地方便陷入了永恒的极寒。没有了能量塔的热量与魔法的庇护，房屋被狂风摧毁，而里面来不及逃走的人——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想逃，被-70℃的极寒瞬间冻成了冰块。

“随着能量塔的气息越来越弱，我们的城市也渐渐缩小。”

菲莉娅的语气微微颤抖着，自言自语道。西蒙望着医疗站内挤成一团的人们，他感到深深的无力——面对天灾，即使是他，即使是骑士，也无法守护任何东西。

新伦敦早已成为一座即将死去的墓地，而那巨大的能量塔，则是他们活过的证明，以及死后的丰碑。

西蒙瘫坐在椅子上。他有些想念斥候了。如果是他的话，也许会有更好的办法吧。而自己只能坐在这把椅子上，眼睁睁看着同伴们的离去，看着每一个生命逝去，见证城市的摧毁和文明的末日。

就在这时，一位工程师急匆匆地推门进来，把怀里一份温暖的纸条递给了西蒙。

神情麻木的西蒙茫然地盯着手中的纸条，上面用圆珠笔优美地写着一行字：

“我们的家被毁掉了。而内圈的地区也几乎已经满员了。我们自发组成了一个小团队，我们有50个工人和20名工程师。我们即将前往能量塔底端，开凿最危险的能量源区域——经过勘探，那里储存着大量煤炭，但因为安全问题斥候大人禁止我们挖掘。长官大人......我们将让您看到，这座城市是如何在风雪中挺立的。”

“什么......？”西蒙望着窗外矗立的能量塔，在那厚重的钢筋之下，在那极度高温且危险的地底，又有一批人们在里面，用他们的生命，为剩下的人点燃一团篝火。

因为这座城市必须要挺立。

因为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他们也许已经是帝国最后的子民了。

于是，不甘心的人们，纷纷拿起十字镐或是施法单元，为能量塔注入生命的活力。

能量塔的火焰直冲天际，零下几度的室内瞬间回暖。剩下的人们面面相觑，想要欣喜却又陷入了悲伤。他们知道，如今在那巨塔里燃烧着的，是同伴的一条条生命。

正当西蒙沉浸于震惊的悲痛之中时。那位工程师却报告说有人仿佛听见见总督府内有微弱的信号声。

西蒙心头一颤。他想都没想便冲了出去。

在残破的总督府室内，西蒙找到了声音的来源——那台在暴风雪来临前就早已废弃的电报机。帝国的呼唤声早已在狂风微弱地消散，为何如今却再一次在新伦敦响起？难道这是上天赐予新伦敦的最后一丝怜悯么？

不。这是帝国正在无垠的风雪中苦苦试图寻找他们的痕迹。帝国从未放弃任何人。他连忙上前查看。

“帝国......紧急呼......滋滋，滋滋，帝......，滋滋，...人民...滋滋，的航道...，滋滋......位置......”

西蒙紧张地看着电报机，他的身体早已体力不支地半跪着。但他早已无暇顾及这些，只求能够得到一点点的信息。

“......位置！......滋滋”

位置。

也许为帝国指明了位置，新伦敦还有一线生机。

西蒙望着巨大的能量塔，如果这样的光明都无法昭示新伦敦的位置的话，那还有什么能比它更加明亮呢？

西蒙想起了他的长剑。也许......站在最高点，使用一些加强的光法术......？但帝国，真的会来吗？他们又如何，跨过冰原来拯救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