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鬼市
马号街的梆子声在浓雾里发闷。我数着青石板上的铜钱印往前走,玉蝉在掌心烫得像块火炭。第三次经过那棵歪脖子槐树时,终于听见细微的机括转动声。
胭脂铺的匾额突然翻转,露出背面血淋淋的“当“字。门缝里渗出的胭脂香突然混进一缕甜腻的桂花味,我屏住呼吸的瞬间,四个穿红肚兜的纸扎娃娃从屋檐垂落,惨白的小手抓着我的衣摆荡秋千。
铜钱撒出去的刹那,纸娃娃突然发出婴啼。康熙通宝在空中组成个残缺的八卦阵,纸人遇钱即燃,青烟里浮现出扭曲的人脸。铺门轰然洞开,八仙桌旁正在对镜描眉的妇人头也不回,镜子里却映出张长满鳞片的脸。
“北雁南飞,金不换。“我把玉蝉按在桌面的血渍上,那是出城前用残经夹页的符纸拓下的暗号。妇人描眉的手突然僵住,金簪在眉心戳出个血洞,一条碧绿小蛇从伤口钻出,盘在玉蝉上吐信子。
小蛇的竖瞳突然收缩,蝉腹的金液被吸食一空。妇人脸上的鳞片开始剥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尸斑。“过路费。“她张开嘴,喉咙里竟传出男童的声音。妆奁盒自动弹开,里面堆满正在蠕动的翡翠耳坠。
我捻起三根头发投入盒中——这是《玄枢经》里记载的“发镖“,憋宝人用自身精血之物做抵押。头发刚落进翡翠堆,那些耳坠突然变成活蜈蚣,将发丝拖进盒底暗格。
妇人脖颈突然伸长三尺,蛇信子卷着我的耳朵拉到面前:“地窖第三口棺,开不得。“她瞳孔里浮现出北斗七星,其中天枢星的位置正在渗血。还想细看时,铺子后院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
跟着小蛇穿过三道暗门,腐臭味越来越重。地窖入口贴着张褪色的黄符,朱砂画的敕令被水汽晕开,像是一张哭脸。掀开符纸的瞬间,怀里的墨斗线突然自动弹出,在石阶上绷出七道凹痕。
地窖正中摆着七口乌木棺,按北斗七星方位排列。每口棺材都用浸过黑狗血的麻绳捆着,绳结处别着生锈的八卦镜。小蛇游到摇光位的棺材上盘成圈,鳞片摩擦声与某个频率的滴水声渐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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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鬼市(下)**
棺材盖移开的瞬间,地窖突然响起锁链绷断的巨响。墨斗线在掌心勒出血痕,我这才发现七口棺材底部竟用铁链连成星图,而本该放着尸体的棺内,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块带血的罗盘。
“天地颠倒,生死错位。“耳边突然响起爹的声音,这是去年他带我看“阴阳枕“时说的切口。我咬牙将玉蝉按在罗盘中央的凹槽里,蝉翼突然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齿轮。
罗盘开始疯狂旋转,血珠从玉蝉裂缝溅到天花板上。那些血滴竟悬在半空组成河图洛书的图案,地窖四壁同时浮现出荧光壁画——明朝官兵正在将活人封进青铜樁,樁顶刻着和滹沱河巨鼋颈圈相同的梵文。
最骇人的是壁画角落的落款:九瓣菊纹印。这分明是东洋九菊一派的标记,可落款时间分明写着“永乐十八年“!
棺底突然塌陷,我坠进冰冷的水中。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水底伸出,每只手腕都系着刻星图的铜铃。玉蝉发出蜂鸣,那些铜铃突然调转方向指向东北方。憋着气潜游二十余丈后,头顶终于出现微光。
爬出井口的刹那,怀里的残经突然发烫。展开泛黄的纸页,原本空白处浮现出血色地图,标着“金雁门“的位置正在渗出金液。身后井中传来锁链晃动声,回头望去,井沿的青苔上赫然印着个湿漉漉的孩童掌印。
晨雾中传来打更声,我这才发现已经站在保定城外。官道旁的老槐树上钉着张人皮路引,看眉眼竟是昨夜渡船的老艄公。人皮的左手攥着半枚康熙通宝,背面沾着墨斗线的尸油。
残经上的血图突然开始移动,金液流向百里外的太行山。我把人皮路引塞进贴身的油布包,突然摸到内侧用朱砂写的八个字:“九棺现世,七星归位“。
马蹄声从雾中逼近,镖旗上绣着的九瓣菊花刺痛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