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关外之人（七）
凝实的罡气带着震颤的劲力斩在雾中那鬼魅般的身影上，围绕着他们的那片薄雾此刻全都被这带着震力的强横刀罡震散开，而李戮玄却消失了，不大的小院里，只有他们八个和一颗枣树。
那董七全身真气岔道，已经是武功尽废，此刻更是连站都站不稳，但其余几人无暇顾及，只能是紧张的聚在一起，以罡气感知着李戮玄的气息。
“不用找了。”电光火石之间，李戮玄从几人之中滑过，手中的蟒尾已经带上了点点猩红，而那些红色也在刀锋上凝聚成珠，滴落在地。
阵型之中又有五人感觉胸口一阵刺痛，一股说不上霸道但却古怪的气劲闯入中丹田，在震颤之中将他们中丹田彻底搅乱。
八星仆的阵型，已经告破。
“当啷”一声，刘定邦手中环首大刀掉落在地，他看向持刀的右手，手筋不知何时已经被挑断了，而失去了阵型控制的罡气也反冲回体内，在他几处主穴上横冲直撞，幸亏失去了其余人支持后，凝聚的罡气已经极度微弱，不然他此刻八成会直接爆体而亡。
“不属于自己层次的力量，哪有那么好掌握？就算借着这阵法掌握了，你们又如何精妙控制？”李戮玄淡淡说道：“留你们一条性命，但替黯星教为虎作伥，乃是祸乱天下的恶行，所以我废掉你们几个的真气，现在你们都是普通人，我不会动手杀你们，若是想走，我不拦着。”
董七感受着此刻自己孱弱的身躯，和刚刚凝聚罡气时强横的感觉完全不同，他愤恨地看着李戮玄，竟然要以刀自刎，还是一柄剃刀从他刀身划过，将他手里那精铁长刀砍断，这才保住他一条命。
“能开一百七十穴，也该是老江湖了，江湖上对人拔刀，就该有死在别人刀下的觉悟，如今败了还被放了一马，怎么寻死觅活的？”李戮玄撇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废你们真气，另有缘由。”
“若是以后还想修行的，就告诉我，黯星教的地盘在哪儿，只要说的准，我保你们可拾起原先修为，甚至说朝着超凡走两步也不是不可能。”
“呵呵...”那刘定邦撑不住自己身子，单膝跪地吐出口黑血，抬头死死盯着李戮玄：“不愧是仙人，说话都这么冠冕堂皇。”
“哦？你们来我家里围杀我，我饶你们一命，不过是想着审审你们，怎么就成了冠冕堂皇了？”
“既然能入超凡，那仙人必定曾是天才，高高在上的天才。”刘定邦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仙人何时曾正眼瞧过我们这些修行人？”
“...知道就说，不知道就走，什么正眼瞧不瞧的？”
“在宗门里，内门的仙人从来不露面，甚至连传法都舍不得多说几句，出了世，更是一句仙凡有别就将自己隔在了俗世之外...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仙人骨子里的傲慢！”
“傲慢？”
刘定邦强运散乱的真气，以环首大刀撑着身子踉踉跄跄站了起来：“你们明明，明明有这种力量，那些敲骨吸髓的贪官，那些占地吸膏的恶庙，还有南下打秋风的挞子...难道就不能除去么！？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这生灵吐痰，看着民生多艰！”
“黯星教给了我们力量，许诺说能让世间回到原有的样子，那贵人也确实这么做了！他把阉党贪官剥了皮！他说他不怕监武司的狗屁仙凡有别！他要星光普照天下大同！”刘定邦冷笑着说：“所以要杀便杀，别费功夫，别说我们兄弟几个根本不知道什么黯星教据点，就算知道，谁敢吐半个字，我亲自砍了他！”
“...剥皮？阉党？”李戮玄以手扶额，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之前干的活计，此刻都被那黯星教空念摘了桃子。
“...这...”他有心想说监武司秘辛，但终于还是忍住了。
“我不知道你们了解多少，但黯星教所图远远不止你们听的那些。”李戮玄摇了摇头：“他们的天下大同，怕是要用万民的血来染。”
“古来举事者，哪次不曾流血！？”
“...”李戮玄彻底无言以对，挥了挥手：“去去去，滚吧，要寻死觅活也等出了我这院子！我还要做剃头生意养我两个徒弟！莫脏了我这院子！”
一股轻柔的力道将那八人尽数推出院子，而人的死志又是最灵活的，先前还有心与董七一同自刎的几人，此刻都犹豫起来，最后还是散开了。
唯有那刘定邦抓着自己自己环首大刀，在夜色中静静凝望着李戮玄这座小院，看着门口剃头李的招牌发呆。
等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响起时，他也消失了。
明京，东厂衙门。
在这座令人谈之色变的阉人衙门深处，立着一座典雅小阁。
阁内，暗刺眼中紫芒吞吐，一掌轻轻印在空念裸着的背上，空念一口鲜血喷出，那血液洞穿了这小阁墙壁后势头仍未衰减，穿透了东厂衙门几层院墙，最终印在了最外墙根下守夜的一个全甲禁卫背上，他平地里扑出去老远，身旁同僚吃了一惊，还以为有刺客突袭，警戒之下惹起好一阵骚乱。
骚乱平息将他扶起之时，才发现他背上那厚甲上凹进去一道细长的深痕，这禁卫也断了几根骨头，任人扶着哎呦哎呦的叫唤。
暗刺听着外面的骚乱声，看了看墙上那细细的刀痕，再度感叹道：“好狠的刀！”
“仅仅是残余在你体内的刀罡，竟然又霸道又阴狠，还如此难以去除，他这戮仙刀的名头还真不是白来的。”
空念没接他的话茬，只是看着阁外：“星仆的光，散了。”
“死了么？”暗刺抓起手刺：“尾巴可收好了？”
“不知道，只是感受不到他们的真气了。至于尾巴...他们并不知道本教位置，也不知道教内如何联络，什么都吐不出来。”
“那八人合力能和你僵持，但也只是僵持一阵而已，被那李戮玄斩了，也在情理之中。”
“本来就是要引他去追查的饵，就算他最后发现，也不过是追到张府罢了，我留的线索也就到那里了。张府都是普通人，只知道我跟着上师修行，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他难道还想对凡人出手？”
“就算如此，终归也是有几分不妥，你对自家倒是狠辣，张尚书不是你爹么？”
空念听完痴痴地笑了，一改往日的平淡，笑声凄厉而疯狂。
“张尚书若是真把我当至亲，又何苦让大哥走仕途，让我来本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