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霜谷寒梅（3月5号，1/2）
寒梅堂坐落于青崖坊市七百里外的霜谷，此谷终年笼罩在苍青雾霭中，千仞冰峰如剑刺天穹，峰顶积雪映着日光，折射出琉璃般的七彩晕芒，谷底梅林延绵十数里，老梅虬枝上凝结的并非凡冰，而是天地灵气所化的“玄霜”——触之寒彻神魂，却能涤净经脉浊气。
林丘随接引弟子穿过三重雾障，凛冽寒气扑面而来。
谷中灵脉氤氲如烟，千年古梅扎根冰岩，虬枝上绽着冰晶似的白梅，花瓣随风飘落，触地即凝成霜屑，远处山门高悬“寒梅照雪”四字，笔锋如剑气割开云雾。
两人踏着冰阶深入梅林，靴底碾碎薄霜时，竟有细碎乐声自脚下漾开，寒山客曾提过，这是“鸣霜阵”在辨认来客气息。
偶有弟子御剑掠过，剑气搅动雾霭，露出梅梢蹲踞的雪鸮。
那些灵禽瞳仁湛蓝如冻湖，羽翼边缘凝着冰晶，振翅时洒落细雪般的绒羽，未及落地便被阵法吸摄，化作护山冰雾的一部分。
‘这寒梅堂竟独自占据一座如此大的山门，一路走来观之，底蕴亦是不浅，倒像是个有师承靠山的。’
一边听接引弟子介绍，林丘一边啧啧称奇，到处都是他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过的新鲜玩意，这修仙界的奇景异致当真绝伦无比。
先是与陆收、陆放二兄弟乘坐坊市飞舟，一次单途航行就要收取十块灵石，林丘顿感价昂袋窘，还是两兄弟慷慨解囊——林丘这才有了一览青崖山全貌的资格。
练气中期的修士虽能冯虚御风，但离地不过十数丈，持续不过十多息，若想彻底步虚，则需要练气后期的修为，即便如此，也只能短距离飞行。
林丘不敢奢望太多，今入寒梅堂，除了把宗门交代的本职工作做好，便是踏实修行、炼体、习得法术，安稳度日方有资格窥见仙缘。
再者说，此地的修炼环境果真不是坊市地下那腌臜溶洞能比的，自身的功法虽不惧血煞污秽，甚至能转化利用，但坊市中的血气始终品级不高，再加上只是一阶中品灵脉，坊市诸多修行石室，自己的洞府根本分不到多少灵气，修炼速度有限。
而霜谷之中便有一条二阶灵脉，天地灵气的浓郁程度是自己曾经修炼洞府的数倍不止，虽然现在大多数灵气都汇集在寒梅堂主闭关之地，但也远胜曾经打坐石室。
接引弟子继续介绍：
梅色当分三品：最外圈是“素心梅”，花瓣剔透如水晶，只在月夜泛银光；中段“朱砂梅”通体赤红，却是极寒之物，花蕊处一点冰魄能封冻妖兽精血；最深处传闻有“墨玉梅”，生于堂主闭关的冰窟深处，百年才开一次，花谢时黑霜漫天，曾有误入的练气修士被冻成冰雕。
“堂主乃练气圆满修为，闭关冲击筑基已半年。”接引弟子指向梅林深处，一座冰雕玉砌的阁楼隐现，“寒山师伯吩咐，你暂入外堂，专司解剖高品质妖尸。”
外堂执事殿前，两名扫雪弟子正掐诀斗法。
蓝衫少年袖口四朵冰梅，指尖凝出寸许冰锥，却总被对面绿裙少女的梅枝轻易绞碎。
那梅枝是活物——根须扎在少女腕间血脉中，绽开的花苞里蜷着条碧玉小蛇，蛇信吞吐间寒气成漩。
“慕师姐养的‘寒虺’又蜕皮了？”路过的灰袍修士驻足嗤笑，“拿梅蛇当本命灵宠，也不怕反噬时冻碎心脉。”
少女反手甩出梅枝，小蛇骤然暴涨成三丈，鳞片碰撞声如碎玉：“总比某些人养了十年雪蟾，还只会喷毒液强！”
林丘避开溅射的冰渣，瞥见廊下有位老修士正捧着陶罐接梅梢雪水。
罐中游着几条透明小虫，每落一片雪便膨胀三分——这是“冰髓蚕”，吐出的丝能织就法袍，水火不侵。
老者察觉到目光，浑浊眼珠斜睨过来，罐中冰蚕突然弓身炸刺，化作数十枚冰针悬空！
“新来的？”老者嗓音沙哑如锈刀刮冰，“梅林东角的‘听霜亭’缺个扫雪之人，明日便……”
“陈师叔又吓唬新人。”清冷女声破空而至，聂清晗踏着梅蛇头颅落地，袖口五瓣梅纹流转，“这是寒山师伯亲点的解妖师。”
“解妖师？练气四层？这算哪门子解妖师。”
老者冷哼收针，冰蚕萎顿成线头大小，檐角铜铃无风自响，惊起梅梢一群冰雀——那些灵雀尾羽如冰棱，飞掠时在雾中划出晶亮轨迹。
暮色四合时，谷中响起悠长鲸鸣。
林丘循声望去，见护山大阵的冰蟒虚影正在吞云吐雾——那蟒首竟是生出两只骨朵！
这是蛟蟒在朝着蛟龙返祖的表现！
蟒身隐在流云中，只偶尔露出覆满霜鳞的脊背，每片鳞甲都刻着阵法符文，蟒须飘荡处冰梅疯长，转瞬结成困敌的荆棘牢笼。
两名犯戒弟子被锁在梅笼中，冰荆棘扎入琵琶骨，血珠未滴落便冻成红珊瑚似的冰坠。
“那是‘霜狱’。”接引弟子缩了缩脖子，“上个月丹堂的人私炼禁药，被堂主的本命灵兽嗅出血煞气……”
话音未落，梅林深处传来幼兽呜咽。
三只通体雪白的“冰猊”幼崽正在扑咬落梅，它们形似小狮，额生冰晶独角，玩耍时喷出的寒气在地面凝成一座座雪堆，母兽懒洋洋趴在冰岩上，尾巴一扫便冻住试图摸幼崽的接引弟子。
“冰猊只亲近修炼《玄冰诀》的修士。”聂清晗指尖绽开一朵冰梅，母兽鼻翼翕动，竟允许她抚摸幼崽，“林师弟若想接近，不妨去冰渊捕些‘雪魄鱼’，这是小狮子们的最爱。”
子夜观奇时，林丘在冰桥畔撞见奇景：蓝衫修士盘坐冰面，面前悬浮着七枚梅核，每枚核仁裂开后，都爬出一只冰蛛，吐丝织就的网竟在月下显露天机卦象！
他看着眼前修士轻抚下颌：‘看上去倒是比韩七那厮靠谱多了，下次见了那小子也让他有样学样最好。’
“梅心卦，霜谷独一份的卜术。”修士头也不回，“若问吉凶，髓丸换之。”
林丘抛出一枚雪狼骨髓凝成的髓丸，冰蛛突然躁动，丝网显现血色剑影与破碎冰梅。
“黑魁帮的剑，寒梅堂的花……”修士皱眉掐诀继续推算，冰蛛却齐齐爆裂，“卜卦反噬？你小子以前真是散修？这是招惹了什么麻烦？”
梅林忽起狂风，蛟蟒在云层中翻腾长吟。林丘仰头饮尽腰间冰露酒，喉间灼烧感与寒气交织：“我倒想看看，是他们的剑利，还是我的刀快。”
寒桥下的冰河流速陡然加剧，几尾银鳞闪烁的雪魄鱼跃出水面，未等落地便被冰猊幼崽扑食。
这一刻的霜谷，在肃杀中竟孕育出微妙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