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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里面都是人才
此时天色将暗,于谦看着身边那一身黑袍骑着马的皇帝陛下,出言提醒道:“陛下,您这一身黑袍过于惹眼了。”
“天色将暗,以夜行衣遮挡,掩人耳目,免得过于招摇。”
于谦有些尴尬,环顾左右,此时京城内的繁忙路段因为大战当前而冷清了些,正好他们一行人行在当中,黑袍皇帝在前,于谦在侧,身后是英姿飒爽的赵芸儿和一队锦衣卫缇骑,想要不惹眼都不行。
若是朱祁钰穿着锦衣卫的衣服,人还以为是个锦衣卫的指挥,穿着黑袍反而更让人浮想联翩。
天色确实是暗了,但是大家也不瞎啊。
就这样来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外,那是一座看着如同普通民居建筑群的地方,也没有造非常辉煌的门头,没曾想这地方如此的低调。
两位锦衣卫迎了出来。
为首者是个中年男人,其貌不扬,但是身材魁梧,身侧的年轻人身姿挺拔,衣帽讲究。
其貌不扬的中年人:“臣,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佥事卢忠参见陛下。”
英气的少年:“臣,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朱骥参见陛下。”
北镇抚司的主官,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就是被打杀在奉天殿的那位,此时卢忠代管。
路上,于谦特地给朱祁钰介绍了一下卢忠和锦衣卫的情况。
王振在的时候锦衣卫基本上就是宦官的爪牙,指挥使马顺认王振做义父,供其驱使,现在王振死了,马顺也死了,卢忠暂管北镇抚司。
卢忠此人算不得什么忠臣良将,但是也不是什么奸贼酷吏,是个十分圆滑老道的人,在宦官和文臣间游走,两不沾,没什么政绩也没什么错误,熬了三十年熬到现在的位置。
这种人能升官,靠的是资历和运气,比如上司在朝堂上被人打死这种小概率事件。
朱祁钰打量了一番两人,径直向内走去,边走边说:“这锦衣卫的大门倒是简单,怎不立的庄严些。”
卢忠面露犹豫,思考片刻后说:“太宗文皇帝立北镇抚司时便是如此,历朝历代下来就无更改。”
太宗文皇帝就是朱棣,此时他的称号还是他自己想要的太宗,直到后世不肖子孙嘉靖一定要称他为成祖。
诏狱,由北镇抚司署理,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均无权过问,臭名昭著的诏狱就在这北镇抚司衙门中。
诏狱门口,卢忠拦在了面前:“陛下,诏狱之内昏暗,且长期关押人犯,味道不好闻,地方也脏乱,您还是别下去了,微臣将人提上来。”
朱祁钰却执意自己下去:“朕得亲自看看。”
一段向下的甬道,还没走下去,一股难以形容味道就扑鼻而来,那是一种潮湿的稻草腐烂之后混合着腥臭呕吐物夹杂着血液腥臭的难闻气味。
跟别人甜甜的爱情一样令人作呕。
朱祁钰稍掩口鼻,不一会就嗅觉疲劳,来到了牢狱之中。
琳琅满目的刑具来不及收拾,地上那血迹洒了水却清理不干净,因为朱祁钰是临时来的,卢忠等人得到消息也不过是皇帝出了紫禁城的那刻,根本来不及打扫。
“陛下,您见谅,这关押犯人的牢狱之地,脏乱了些。”
“卢忠,那刘安进来有些时日了,可曾动了大刑?”
进了锦衣卫的诏狱,不死也得脱层皮。
“回禀陛下,刘安被关押进来,但是未曾用刑,未有明确的指示,我等不敢擅自用刑。”
此言是真的,但是并非此原因,历来进了诏狱了,各种刑具先走一圈,但是刘安借了他父亲的光,免于刑罚。
他父亲上一代广宁伯刘荣抗击倭寇,福泽沿海一带百姓,死后被追封为广宁侯,谥号“忠武”。
之前朱祁镇北伐,带走了不少北镇抚司的锦衣卫随行,人手不够就各地调人过来,其中几位千户都感念刘荣抗击倭寇之功,保着刘安,免受了刑罚。
又值动荡之际,没有明令,朝廷没追查,就先按下了。
朱祁钰又问:“户部给事中王竑呢?”
卢忠似乎没料想到朱祁钰会问王竑的情况,无法回答。
身旁的朱骥心中早有预备的流畅回答:“王竑自入诏狱便单独一人关押,三餐俱全,未有刑罚。”
王竑当朝打死了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马顺,这打了锦衣卫的脸面,入狱之后自然有马顺朋党想要对其不利,明里暗里的要迫害他,但是这件事情上卢忠不想要得罪任何一人,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朱骥却顶住了压力。
朱骥年轻,但是政治敏感度不错,王振一党已经彻底失势,沦为过街的老鼠,王竑虽然做出骇人的行为,但是这个节骨眼上不见得会重罚,近日王振一家被满门抄斩更是让他觉得王竑定会无罪。
今日皇帝先问刘安,又特地问了王竑的情况,验证了朱骥的猜想。
“带我们去见刘安。”
单人牢房之内,刘安穿着囚服坐着,身上并不干净,头发散乱,是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
“刘安。”
伴随着卢忠的声音,刘安起身,方才通过狱卒的言语他已经知道了新皇帝要来狱中,转过身见到朱祁钰就行礼。
“罪臣刘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上皇可曾说要封你为侯?”
听到朱祁钰这么问,刘安犹豫了,面色尴尬,最终却依旧一口咬定:“是的,是太上皇陛下亲口所言。”
卢忠喝止:“刘安,你别冥顽不灵,陛下在此,你若出言欺君,便是罪上加罪。”
朱祁钰伸手示意卢忠闭嘴,卢忠悻悻而退,随后问:“刘安你可还愿意抗击瓦剌。”
刘安带着些激动:“臣……臣万死不辞。”
“刘安,你之前供述之言,已得证实,念在你曾为太上皇单骑出城,暂赦你临阵无诏回京之罪,朕有意让人戴罪立功,你可愿意。”
刘安忙就谢恩:“罪臣刘安,叩谢陛下大恩。”
“于谦,刘安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于谦行礼:“多谢陛下开恩。”
朱祁钰在卢忠的带领下向着王竑的牢房走去。
冰冷潮湿的牢房内,一滴污水从上而下的滴落,落在了朱祁钰的肩膀上,卢忠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陛下……”
还不待说什么,朱祁钰伸手自己掸了掸,示意无妨。
来到了王竑的牢房前,王竑见到了朱祁钰前来,匆忙的整理了自己的仪态,他是个注重礼节的文臣。
恭恭敬敬的对着朱祁钰行礼:“罪臣王竑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咯吱,牢房的门打开。
卢忠跟随进入,朱骥却自觉的守在了门口并未跟随。
朱祁钰踩在了肮脏潮湿稻草铺就的地面上,王竑急忙上前,想要拦着皇帝,但是却又担心自己这失礼的脏乱污了皇帝的衣袍,只得离着两步跪着:“陛下,此地污秽,您是天子之躯,怎可踏足。”
少年天子迈步上前,伸手扶住了王竑的手臂,略带哭腔的声音传出。
“良臣,是朕让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