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麻绳专挑细处断
即使事先做过无数次准备，但当噩耗来临时，乘风还是有种灵魂被剥夺肉体的不真实感。心脏急促收缩产生的剧烈疼痛，让他下意识趴在桌面，汗水不断，神情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好在无数次恍惚之后，乘风终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脸色确惨白异常。
陈医生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在此之前，他多次动摇想要上前安抚乘风，但毕竟往后的路早晚得由他自己走，因此他必须得让眼前不幸的男孩自己抗下这本不属于这个年龄段应该承受的痛苦。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是一个男人。
待少年脸色渐好，陈医生才从一文件夹中翻找出一张文件递给乘风，并说道：
“接下来的日子，好好照顾你奶奶，多让她吃些她想吃的东西。多去外面走走，多多看看这个世界吧。”言毕，陈医生疑惑地抬头看去，男孩不仅没有接下文件的意思，反而露出了十分坦然的笑颜。
“呼，太好了，用钱就能买奶奶三个月的寿命，值了。”男孩十分庆幸地呼出一口气。
“医生，请问治疗胃癌一共需要多少钱？”
“孩子，你听我说。”陈医生经过短暂迟疑后迅速调整坐姿，郑重地说：
“你奶奶幸苦了一辈子，省吃俭用就是为了能让你过更好的生活。虽然我们并未告知本人其真实病情，但她若是知道自己寿命已定的最后阶段还连累了你，你认为她会作何感想？”
“人自出生便终有一天会死，别说三个月，三天我也还是那句话，治！”乘风最后咬字异常坚定，眼眸闪烁着史无前例的坚决。
“钱没了可以再挣，我不能剥夺她活下去的意义，当也会在最后三个月好好成为一个大人，并和我奶奶进行真正意义上的道别。或许这么说显得我很自私，但那又如何，我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奶奶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所以陈医生，无论如何，请救救我的奶奶！”
乘风早已泣不成声，说完这段话的他竟直接跪在陈医生的面前，整间屋内除了乘风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其他任何声响。
“一天三百。”
乘风身子僵在地上，但并未抬头。
“若是要治疗，每天的费用是一天三百，孩子，你能拿得出吗？”
“当然可以，谢谢医生！”乘风激动地抓住陈医生的衣袖，即便此刻他的视野早已模糊，却依旧依稀拼凑出那副慈爱长者的模样。
“乖孩子起来吧。”陈医生扶起跪在地上的乘风，又为其掸去膝处灰渍，语气柔和道。
“那你先回去休息，奶奶这边我来照顾。我会尽全力医治你的奶奶，每天的三百元也得在当日交付给我，否则医院会随时停止对你奶奶的医治。”
乘风抹去脸上泪花，不做迟疑地点点头。无论最后结局如何，至少为当下的乘风给予了他最渴望的安全感与生的希望。
陈医生看着男孩逐渐远去的背影，久久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拿出手机，拨通了财务小刘的号码。
夜晚的街道格外清净，但好在玩家灯火通明，映射出每家每户幸福的背影，也照亮了乘风回家的路。
拖着麻木的身躯，乘风一回家就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直到现在，他也没办法接受即将与亲人离别地事实。晶莹的泪水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流淌，浸湿了枕头。
好在他很快振作起来，毕竟他得想办法获得收入来源，否则医院将停止对奶奶的救治。
乘风盘坐在床上，思索着可能接受自己的地方，直至午夜时分。
高昂地手机提示音从主卧里响起，吸引了乘风的注意。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电话铃声也接踵而来。
乘风有些疑惑，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会选择在这么晚的时间打来电话吧？
说是这么说，但他依旧还是接听了电话，少时手机里便传出一名似乎是四五十岁精壮男性的声音。
“地址发你手机上了，赶快过来干活，别迟到了。”对方急促地说完又急促地挂断电话，好像从未来过一样。
“他们打错电话了吧？”乘风再三确认，这确实是自己奶奶的手机。
但不管怎样，或许这个地方可以解决自己急用钱的事实。乘风打开先前发来的短信，照着信息提供的位置，步行前往。
新地址并不算远，自乘风出门只花费了十分钟时间便来到了这里，顺理成章地遇见了一位身材胖胖的中年男性。
而对于乘风的到来，这名男性也一时愣住了，若不是乘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说出，自己还真不相信这位就是顾奶奶的孙子顾乘风。
“临时换人也来不及了，小子，今晚你就跟着我，上工地后别乱跑，我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知道了吗？”胖男性将一顶安全帽扣在乘风头上后，就急冲冲地将他带进了施工位置。就这样，他在一片嘈杂而又遍布拖车的泥浆地里，和一群工人度过了这难忘的一晚。
工地上的强度显而易见，环境当然也十分刻薄。直到自己被叫醒时乘风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堆麻袋上睡了过去，身上也堆积了一层薄薄地石灰。而在他面前，是昨日那位中年男性。
“小子，跟我去一趟办公室。”乘风点点头，义无反顾地跟了上去。
路过一条泥泞小道，胖大叔将他带进一间十平方的活动板房，前者合上门窗，自顾自点燃一根香烟后才淡淡开口：
“我观察了一晚，发现你干活卖力，也很能吃苦。老实说我挺喜欢你的，但鉴于你是未成年，所以我们也不能坏了规矩。但昨晚的活也不让你白干，三百块一晚，这里的钱你先收下...”
“大伯，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麻烦不要赶我走，我奶奶现在每天都需要三百的医药费，若您这里也不要我，我真的不知道在哪里才能凑到这些钱了！”乘风语气变得急促，下意识就要跪下去。也好在他被胖大叔拽住胳膊，这才阻止了乘风的动作。
“你看你，我话还没说完呢！”胖大叔将乘风按在椅子上，苦笑着摇摇头。
“我想说，虽然规矩不能坏，但你可以在我们施工结束时，整理现场残余的废料，并将废料统一放在事先规划的地方。待你整理完毕，再将当日废料清单带来找我签字确认，我就会给你相应的报酬，工作时间是早上9点到下午4点，每天三百二十元，你看如何？”
“！！！”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胖大叔神情变的严肃起来。
“什么事？”乘风认真地迎上他的目光开口。
“多出的二十块，每天必须给我用在吃饭上，不能和你奶奶一样，连饭也舍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