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倒了八辈子血霉，再枭首
翌日。
天蒙蒙亮。
朱瑾还在营帐中，亲手为王彦章涂抹着药膏。
治疗效果更好的金疮药，以朱瑾这样的身份用不上。
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现在，朱瑾和王彦章可谓是刎颈之交了。
昨夜一战，王彦章拼死为朱瑾断后。
饶是老王勇武非凡，如楚霸王再世，也有些遭不住了。
他的胸膛被砍了一刀，肩头挨了一箭，硬是凭借着超乎寻常的毅力，跟朱瑾一起杀出重围。
人这一辈子，有王彦章这种好兄弟，值了！
“大哥，你说咱们为大帅立下如此战功，会得到怎样的封赏？”
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王彦章难免谈起了这种事情。
闻言，朱瑾轻笑道：“斩将夺旗，这是大功。”
“料想大帅会重重的封赏咱们。给都头或兵马使之位，你说该不该？”
“该！”
王彦章一拍大腿，放声大笑道：“大哥，以你的能耐，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兵马使或者都头，便是出镇一方，当个节度使，又待怎样？”
朱瑾摇摇头道：“大帅也是一方节度使，又怎能封我做节度使？”
“嘿嘿嘿嘿，大哥，那是日后之事了。”
王彦章打趣道：“只希望大哥以后飞黄腾达了，别忘记提携一下某。”
“那是自然。”
朱瑾正色道：“苟富贵，勿相忘。老王，你我兄弟，情同手足，能共患难，也可以同富贵。”
“我将来要是真当了一方节度使，也当为你谋求节度使之位。”
二人还在说着话，畅谈着未来，这时却有一队披坚执锐的士卒不合时宜的闯了进来。
他们颇为疑惑，那些甲兵只是手持长枪，把他们团团围住。
怎么回事？
朱瑾和王彦章都有些发懵。
他们不是有功之人吗？
何至于此！
“朱瑾、王彦章临阵脱逃，罪不容恕。当枭首，以正军法！”
“绑了！”
几个甲兵不由分说，拿着绳索冲上去，就把朱瑾与王彦章捆绑着。
王彦章想要反抗，暴起伤人。
朱瑾却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以朱瑾对王处存的了解，后者不该是这等是非不分，愚蠢无知之人！
把立下奇功的朱瑾、王彦章以逃兵论处，斩首示众，难道王处存就不怕其麾下的义武军将士心寒吗？
怪哉！
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
王处直率兵夜袭伪齐军的营寨，结果遭到伏击，几乎全军覆没。
他的胸膛被射中一箭，险些阵亡。
得知朱瑾和王彦章不仅还活着，且立下斩将夺旗的奇功，这才能让唐军击败伪齐军。
王处直不禁怒火中烧。
这两个狗贼为何还不死？
老天爷真是瞎了眼，竟然让他们杀死李谠，立下大功。
王处直越想越气，于是向王处存告发朱瑾和王彦章临阵脱逃的事情。
他要求，将朱瑾、王彦章斩首示众，以正军法！
王处存经过片刻的思索之后，也默许了。
让王处直看着办。
早就对朱瑾怀恨在心的他，再也按耐不住，立刻派了甲兵将朱瑾和王彦章抓住，要明正典刑。
于是，在占地极广的校场之上，王处直拖着受伤的身子，一步一顿的来到四方台上，充当监斩官。
四周的将士都过来围观，冲着王彦章、朱瑾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着。
他们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原本立下了斩将夺旗之奇功的二人，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王彦章更是愤懑，满腔怒火已经控制不住了，急需要发泄出来。
在看见王处直的那一刻，王彦章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这暴脾气终于是忍不住了。
“王处直，是你这腌臜小人从中作梗，是也不是？”
“某跟大哥杀了贼帅李谠，如此泼天之功，你却在大帅那里搬弄是非，可恨大帅也听信了你的谗言！”
王彦章额角青筋凸起，后槽牙都咬碎了。
他的眼中折射出了一种愤恨的光，怒瞪着王处直，仰天长啸：“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给老子等着！”
闻言，王处直只是阴冷的笑着，嘴角上扬，噙起了一抹讥诮的笑意，好似一条恶毒的黑曼巴蛇一样。
他只当王彦章是在无能狂怒！
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这么多做甚？
此时此刻，心情最为复杂的，当属朱瑾。
朱瑾隐隐有些后悔，他跟王彦章在被王处直坑害后，应该立刻跑路的。
即便被伪齐军的伏兵发现，逼着返回了原来的战场，也不该跑去斩将夺旗。
结果，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出了风头，却落得如此下场。
怎不让人扼腕惋惜？
就在刚刚，朱瑾也应该夺路就跑。
区区十几个甲兵，并非朱瑾、王彦章的对手。
但，朱瑾还是在赌。
他赌，王处存并非真心要处死他们。
王处存名满天下，是一个极度爱惜羽毛之人。
他勤王倡义，为了平定黄巢之乱，收复长安到处奔走求援。
每每谈及贼寇未平，皇帝出狩一事，王处存无不哽咽流涕，诸军都说他忠义。
试问，这样的人，能损毁自己的形象，杀害有功之部下吗？
以后谁还敢跟着他混，谁还敢轻信于他！
“斩了！”
王处直狞笑一声，就下达了斩首的命令。
“……”
刀斧手准备行刑的时候，朱瑾愣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
自己落得如此下场也就罢了，还连累了王彦章！
按照历史的发展趋势，王彦章会成为后梁名将，官至节度使，地位尊崇。
现如今，却因为他朱瑾身首异处，早早死去。
想到这里，朱瑾对王彦章难免有些歉疚。
他缓缓的闭起了双眼，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重活一世，朱瑾感觉自己是真的倒霉。
倒了八辈子血霉！
短短几天，他就被押上刑场三次，跟死神擦肩而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死就死吧。
死，或许就能穿越回去了。
抱着这样乐观的心态，朱瑾也如释重负的笑了。
死到临头，朱瑾竟然还笑得出来，王处直更感觉无比的恼火。
他严重怀疑朱瑾是在嘲笑自己。
好在，这厮终于是要死了！
“等等！”
这个时候，站在王处直身边的一名军吏站了出来，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话。
也不知道王处直听到了什么，竟勃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