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千灯照夜

星灯坠落的第七日，云洲下了一场青铜雨。

陆昭站在陆氏祖宅的废墟上，指尖接住的雨滴里浮沉着星屑。远处传来修士的惨叫——某个小门派的长老试图炼化星灯，却被灯焰烧成了人形火炬。敖璃的残魂蜷缩在他袖中，龙角时不时戳破布料，漏出几点星芒。

“第九盏。“

天机阁的青铜罗盘悬浮在半空，盘面刻着新出现的血字。陆昭望向北方天际，那里正腾起暗红色的光柱。他认得那方位，正是十年前苏映雪冰封他的寒潭。

残魂突然躁动，敖璃的声音直接刺入灵台：“不能去！那是陷阱！“龙尾扫过腕骨，陆昭的星纹自动显形，映出光柱中扭曲的青铜门扉——门缝里伸出的手掌，戴着苏映雪失踪那日断裂的冰晶镯。

“我知道。“陆昭捏碎雨滴，星屑在掌心凝成剑柄，“但他们用她的残魂做饵。“

御剑而起时，他听见云层深处传来龙舟破空的轰鸣。七艘刻着饕餮纹的青铜战船碾碎雨幕，船首站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当她掀起帷帽白纱，陆昭的剑光险些失控——那张脸与苏映雪有八分相似，只是眉间多出三点朱砂痣。

“天机阁代阁主苏怜星，奉诏收灯。“女子抬手祭出青铜罗盘，漫天雨滴定格成星索，“陆公子若愿交出敖璃残魂，可免兵戈之灾。“

袖中的敖璃突然暴起，残魂凝成实体撞向罗盘。陆昭的星纹骤然发烫，他看见罗盘核心嵌着的正是苏映雪的心头血。苏怜星的笑声混在雷霆中：“果然，龙族都是养不熟的......“

战船甲板突然翻转，七十二具星傀破箱而出。它们的关节处镶嵌着星灯碎片，动作间洒落青铜粉末。敖璃的龙鳞触及粉末，竟开始片片剥落。陆昭挥剑斩断星索，剑锋却被星傀徒手握住——那张青铜面容，分明是幽冥涧地宫里的天狱残魂。

“小心身后！“敖璃喷出龙息，烧穿偷袭的星傀。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浑厚，带着三万年前的威严：“执戟郎听令！开青龙阵！“

陆昭的星纹应声暴涨，云层中探出巨大的龙爪虚影。战船在龙威下崩解，苏怜星却笑得花枝乱颤：“不愧是星宫护法，可惜......“她撕开胸前皮肉，掏出血淋淋的星核，“你认这个吗？“

敖璃的龙吟陡然变调。那枚星核表面刻着古老的龙族密文，正是初代幽荧赐给执戟郎的婚聘之礼。陆昭的剑锋停在苏怜星咽喉三寸，星灯在灵台中发出刺耳鸣响。

“星核换残魂。“苏怜星舔了舔嘴角的血，“或者我捏碎它，让幽荧星君永世......“

敖璃突然自断龙尾，精血凝成箭矢洞穿星核。苏怜星的笑僵在脸上，她手中的星核裂开蛛网纹，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肉芽。陆昭的剑光席卷而过，斩落的却只是件空荡的衣袍——真正的苏怜星出现在战船残骸上，怀中抱着盏青铜灯。

“你输了。“她轻抚灯身，灯焰里浮现寒潭景象。冰封的苏映雪正在融化，心口插着半截星灯灯芯。

陆昭的星纹开始逆流，剧痛中他看见三万年前的画面：自己将星灯刺入幽荧心口，青铜液体顺着剑锋倒灌入体。敖璃的残魂突然撞进他灵台，强行逆转功法运转：“醒醒！这是惑心咒！“

寒潭方向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响，九道星灯光柱冲天而起。陆昭的七窍渗出金血，星纹在皮肤下游走成锁链状。当他再次睁眼时，寒潭已化作青铜巨鼎，鼎中沸腾的正是各派修士争夺星灯时洒落的精血。

苏怜星立于鼎沿，裙摆浸在血水中：“多谢陆公子送来最后一把火。“她撕下脸皮，露出底下千疮百孔的青铜面孔，“当年你斩幽荧九次，如今该还债了。“

鼎中血水凝成巨手抓来，陆昭的星剑却刺向自己丹田。星灯从灵台跃出，灯焰里浮现苏映雪最后的微笑。当剑锋贯穿星灯的刹那，寒潭底部的冰棺应声炸裂，真正的幽荧本体破封而出。

“等的就是现在！“苏怜星癫狂大笑，青铜鼎倒扣住幽荧，“你以为我为何要引你......“

话音戛然而止。幽荧指尖轻点鼎身，那些沸腾的精血突然倒流回修士体内。她颈后的星纹与陆昭的锁链状星纹完美契合，寒潭水凝结成巨大的星图。

“天机，你越界了。“幽荧的声音让青铜雨逆升天际，“三万年前你私藏第九盏星灯，如今连傀儡戏都演不好了吗？“

苏怜星的躯体层层剥落，最后剩团跳动的青铜火焰。寒潭四周浮现八盏星灯，与陆昭手中的第九盏共鸣成阵。敖璃的残魂突然哀鸣，她的逆鳞不受控地飞向阵眼——那里悬浮着半枚星宫将印，正与她残魂深处的印记严丝合缝。

“不！“她挣扎着扑向幽荧，“别启动......“

星阵已成，寒潭水化作通天光柱。陆昭在强光中看见星宫真正的模样——那是由万千星灯组成的囚笼，每盏灯里都封着位堕落的星君。幽荧的手掌贴上他后背，星纹锁链刺入两人血肉：“该终结这场轮回了，我的半身。“

光柱消散时，寒潭边只剩盏青铜灯摇曳。灯芯处纠缠着龙影与星纹，灯身上缓缓浮现新的铭文：

**贪狼噬月日，幽荧照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