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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情丝断 孽债生
一语落,当铺屋檐之外悬挂的风铃莫名作响,大堂之内,四壁幽蓝火烛随之摇曳,映出对坐的两道身影,一者俊朗面目之上尽是阴沉,另一人神色从容自若,眼中尽是玩味之色。
“爱?情?”皮鼓师脸色数度变化,喉间滚出冷涩笑音逐渐癫狂,“有间当铺,如此便让皮鼓师看得轻了,你难道认为皮鼓师身上会有这等虚妄之物?可笑啊!”
“可笑吗?”皮鼓师在笑,李玄霄的神色却始终如常,仿佛早已经看透了皮鼓师的本质。
“情根深种或薄幸寡义,于当铺而言不过秤上砝码。”李玄霄微振衣袖,淡淡说道:“当铺能否自阁下身上取得典当之物,不劳阁下费心,阁下只需要考虑是否愿意以此为当便是了。”
话语落,空中的震天鼓虚影吞吐洪荒之气,鼓面九首虬龙似要破空而出。
皮鼓师狂笑骤歇,看了眼空中的震天鼓,随之平静了下来:“除了情爱,还有什么可作为典当?”
“手足、寿命、健康、修为、甚至于你的制鼓技艺,击鼓手法,都有其价值,但……”李玄霄话语一顿,面前的茶盏凭空飞起,落在他的手中,浅啜了一口茶水之后,又接着说道:“失去了这些,你又如何踏碎情天孽海?”
情天孽海……
恍惚之间,皮鼓师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一抹血红抚箫的景象。
“够了!”皮鼓师一声暴喝,双眼隐隐泛着血色凶光,李玄霄不语,只是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情?爱?皮鼓师会证明你所言有多可笑,这笔交易,皮鼓师答应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对那个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女人还有留恋?情与爱,这等腌臜之物,自己岂会还留在身上!
抬手,拿笔,仿佛是为彰显自己的内心一般,皮鼓师落笔之下再无犹疑,就在名字落定刹那,一道红光骤然自魂契之上亮起,只将魂契烧作漫天赤蝶。
“契约,已定!”
李玄霄话语落下,只见悬浮于空中的震天鼓实体渐凝,落在皮鼓师掌中。
只见鼓身浑圆,通体龙骨为框,龙皮作面,鼓面之上太古雷龙纹路泛起熔岩赤光,金黄与朱红交织,龙影恍惚似有生机一般。
震天鼓在掌,哪怕此刻并未无真元将之激发,皮鼓师也能感觉到掌中这面皮鼓所蕴含的骇人的威能。
李玄霄身形不动,却见黑袍之上的金丝纹绣有如活物游走,没入皮鼓师体内,然皮鼓师却全未感觉异样,片刻之后,氤氲紫气丝丝缕缕缠绕于李玄霄掌中,皮鼓师的脑海深处,一抹水蓝色倩影逐渐模糊,直到不见踪迹。
“啊。”
金线收回一刻,皮鼓师按住空荡心口,脑海之中本该浮现些什么,然在此刻只有空荡,随之而来的一抹刻骨铭心的红在记忆深处燃起,皮鼓师反手按住震天鼓,周身随之泛起阵阵凶煞之气。
范凄凉!
“交易完成了。”李玄霄玄袖轻拂,情丝只在翻掌之间消逝无踪。
“现在,贵客可以离开了。”
皮鼓师不语,只怀抱着震天鼓默然转身,周身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去的血腥杀气。
李玄霄睨着皮鼓师离去的背影,言道:“情丝断,孽债生。”
“在当铺典物的评级中为紫的情,皮鼓师,你当真有你说的那般绝情吗?”
皮鼓师对琴绝弦的情究竟如何,或许只有皮鼓师自己清楚……
“爱愈癫狂,恨愈刻骨,这场生死恋曲,甫才拉开帷幕。”
抬手之间,又见两道光影飞出,与皮鼓师之情丝并列悬于空中。
“范凄凉,琴绝弦,你们又将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李玄霄玄袖轻拂,收拢情丝的琉璃瓶中骤起凄厉尖啸。瓶身浮现“紫怨“二字,内中紫雾凝成琴绝弦抚琴泣血之态。他睨着皮鼓师踉跄背影,忽诵谒语:「情丝断,孽债生,鼓声震破奈何桥。」
……
……
惘川情天十二重,一重风光一重景。
一生无梦一声笑,一步情天一步遥。
但见情天十二重云阶尽处,万丈鲛绡帐内春色如沸,娇躯如泥,红颜似水,媚语如浪,白花花的躯体上缠着几道红绫,地上尽是残破的碎布,随风飘离,足见战况激烈。
情天之主,北武林三玄音之骨箫·范凄凉,哪怕沉睡之态,也可见万般风骚。
然而此刻,范凄凉秀眉紧蹙,脑识梦海,正上演着令其心惊胆寒的恐怖画面——
“范凄凉,受死来啊!”
鼓声撼天,玄音惊雷,朝思暮想的面孔,此刻却是带着最决绝的杀意和癫狂,陌生的鼓,熟悉的人,奏出此生最恐惧,也是最不愿听到的死亡乐声。
“啊!”
噩梦惊醒,范凄凉整个人坐直了起身,双眼之中尽是恐惧,脑海之中那双俊美,但泛着血光的双眸久久不曾散去。
“主人,发生何事?”
一旁,跛箫闻声上前关怀骨箫状况,一双眼不见生气,也不曾因为范凄凉此刻身上展露的风光而有任何的异样情绪。
范凄凉没有答话,只看着跛箫的清秀面庞,喘着粗气,过了片刻,竟是又笑出了声。
笑声从小至大,以至于范凄凉胸前的双峦都为之起伏上下,波浪不休。
若是其他人在此,少不得面红耳赤,亦或是津津有味的欣赏,但此刻在这里的却只有跛箫一人。
面对范凄凉展露的风光,跛箫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只是看着范凄凉从惊吓到大笑,他不明白为什么,但他本就不用明白。
过了良久,范凄凉的笑声渐渐停了下来,看着跛箫,她微微一笑,手指勾起了跛箫的下巴,轻声道:“如何,好看吗,小乐儿?”
“主人自然是极好看的。”跛箫如实的回答道。
“哈。”范凄凉笑了笑,头轻轻靠在了跛箫的肩上,“小乐儿,好奇吗?我刚才做梦梦到了什么。”
“主人如果愿意说给属下,属下自然会听。”跛箫答道。
范凄凉闻言笑的更见妩媚了些许,“好狡猾的小乐儿啊。”
说话间,范凄凉已经剥去了跛箫的外衫,“小乐儿啊,你可知道,刚才,我梦到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