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寒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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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夜半往生曲

柳氏的嫁衣在阴风中猎猎狂舞,鸣动的钢琴散发出阵阵黑雾,最后汇聚成一个白衣女鬼。两人瞳孔皱缩,竟是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孩子。

嫁衣的红绸如巨蟒绞住白衣女鬼的脖颈。女鬼惨白的手指骤然暴长三尺,漆黑的指甲刺穿绸面,绸缎碎片落地时竟化作粘稠的血浆,溅在墙面藤蔓纹路上,勾出无数挣扎的人形暗影。

“姐姐陪我玩……”女鬼咧开嘴角,牙龈渗出腐臭黑血,白裙下摆猛地掀起——裙下缝满焦黑的驱魔人腰牌,每一块都刻着不同门派的名号。林渡被反绑的手腕一颤,最上方那块「茅山周九灵」的铜牌,分明是上周失踪的同行。

“你们……到底杀了多少驱魔师!”

水晶吊灯轰然炸裂,琉璃碎片凝成暴雨。柳氏翻袖卷起红绸旋涡,碎片撞上绸面迸出火星,每一粒火星都在空中燃出张惊恐的人脸——正是腰牌主人临终前的表情。

“叮!”

女鬼反关节爬上天花板,脊椎扭曲成弓形,惨白的小腿突然裂开,钻出数十条裹着符纸的腐肉触手。触手缠住红绸的瞬间,符纸上的殄文亮起血光,柳氏的嫁衣“刺啦”裂开焦痕。

“闷葫芦!”林渡用恐龙尾巴撞翻茶几,碎瓷片弹起割破小寒指尖,“血!往链子上抹!”

铜钱链吸饱鲜血骤然发烫,小寒腕间青纹暴涨,柳氏力量暴涨趁机拽过红绸绞断触手。黑血泼洒中,女鬼第一次发出痛嚎。

林渡用牙咬住小寒衣领,借力撞向钢琴架。断弦刺入恐龙屁股上的绒毛,他疼得龇牙咧嘴:“这他娘比老吴的足疗还刺激!“

红绸与铜钱链交织成网,将女鬼逼至墙角。小寒扯下缠在腕间的琴弦,青纹顺着弦刃烙出莲花火纹。女鬼的白裙燃起幽蓝火焰,腰牌在火中发出凄厉哭嚎。

“就是现在!”林渡朝着柳氏疯吼,柳氏的红绸卷住钢琴盖,十指按向琴键。“以音破障!”

《安魂曲》尚未奏响,男主人突然闪身坐上琴凳。

“这才是真正的镇魂曲。”金丝眼镜泛着冷光,他指尖按下最低音键。琴箱内传出骨骼碎裂声,十三根琴弦突然暴起,穿透柳氏的红绸将她钉上墙壁。

女鬼的残躯在琴声中急速膨胀,腐烂的皮肉下伸出森森骨爪。恐龙连体衣的林渡被音浪掀飞,重重撞上酒柜,波尔多红酒淋了他满身。小寒扑过去挡在他身前,腕上的铜钱链被女鬼刺掉在地上,柳氏耗尽最后灵力化作青光钻回链中。

“驱魔师?“男主人推了推眼镜,琴键在他指尖淌出血珠,“不过是喂养‘小铃’的高级饲料。”

女鬼爬过满地狼藉,骨爪在地板犁出火星。她拾起小寒掉落的铜钱链,歪头打量链上黯淡的莲花纹:“这个...比之前那些亮...”

“不要!”小寒冲去抢夺柳氏庇护他的铜钱链,女鬼甩出头发,缠住小寒的腰身,白色的骨爪就要朝他刺去。

林渡抹了把脸上的红酒,突然咧嘴一笑:“丫头,知道哥外号叫什么吗?”他猛地扯开恐龙睡衣,露出贴满前胸后背的电子符纸——屏幕亮起刺目红光:「驱魔界拼夕夕爆款·天雷符(高仿)」

此时的别墅穹顶突然炸开一声霹雳。林渡胸后背的「天雷符(高仿)」闪烁红光,蓝牙音箱爆出尖锐的电流杂音。

“驱魔界九块九包邮的玩意儿——”他甩了甩把头上的红酒,指尖在天雷符上擦出血痕,“也有春天!引雷术!破!”

话音未落,空中黑云瞬间聚拢,一道紫雷劈穿水晶吊灯,直筒筒地灌入女鬼天灵。电子符纸集体过载爆炸,气浪掀飞了三角钢琴盖。

雷光中女鬼发出婴儿般的啼哭,腐烂皮肉层层剥落,露出内里蜷缩的透明魂体——竟是个扎蝴蝶结的小女孩,怀里抱着只脏兮兮的泰迪熊。

雷光结束后,透明魂体瞬间爆发出无数粒银白色的粉尘,粉尘向四周散去,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缕轻微的灵力记忆——

暴雨砸在泥泞的乡间土路上,面包车尾灯在雨幕中晕成两团血雾。两岁的玲玲缩在后座角落,奶黄色连体睡衣沾满泥浆,怀里的泰迪熊被扯断了一只耳朵。人贩子叼着烟猛打方向盘,熊耳朵卡在车门缝里,随颠簸一点点碾进烂泥。

“熊…熊…”玲玲扒着车窗哭喊,鼻涕眼泪糊满安全座椅的绑带。忽然一道闪电劈亮山路,她看见妈妈新缝的姓名贴从熊耳朵里飘出——「玲玲的小熊」被车轮碾进泥里,金线刺绣沾着雨水泥浆,像团将熄的星火。

玲玲的儿童房成了作战指挥部。墙上的地图插满彩色图钉,父亲的下巴爬满青黑胡茬,烟灰缸里堆积的烟蒂淹没了一张张撕碎的寻人启事。母亲蜷缩在女儿的小床上,指尖摩挲着从现场捡回的熊耳朵,绒毛早被磨得发亮。

第五个寒冬,他们锁定了南方某山村。破门而入时,父亲踹飞的铁盆惊起满地鸡鸭。蜷在猪圈角落的玲玲攥着半截扫帚,脏到看不出颜色的睡衣下,胳膊布满烟头烫疤。她盯着母亲手里的泰迪熊残耳,突然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玲玲七岁生日当天,游乐园摩天轮包厢挂满气球。他们约定好一起去。母亲在车内颤抖着点燃一块小蛋糕的蜡烛,火苗映着玲玲新生出的乳牙——过去半年,心理医生教会她重新开口喊“妈妈”。父亲开启车前的DV录像,镜头扫过玲玲紧抱的新泰迪熊,熊脖子上缝着从旧熊耳朵里抢救出的姓名贴。这是她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第一个生日。

“玲玲许愿啦。”母亲声音发颤。

玲玲刚要闭眼,渣土车的远光灯刺破车窗。蛋糕砸在顶棚炸成奶油烟花,泰迪熊脱手飞出窗外。父亲最后拍到的是玲玲惊恐放大的瞳孔,和那只伸向熊熊的小手。

急救室的心电图在暴雨夜拉成直线。母亲疯魔般捡回变形的泰迪熊,用口红在熊肚子画上歪扭的心脏。父亲跪在太平间走廊,把DV机砸得粉碎,屏幕定格在玲玲最后的笑脸——蛋糕奶油沾在她新生出的酒窝上,像粒融化的小星星。

雨停了,游乐园的摩天轮兀自旋转。某只轿厢里残留着半截蜡烛,蜡油凝成血红色,仿佛玲玲未来得及吹灭的生日愿望。

“你们疯了?!”刚刚的引雷术破开了地下室的墙面,墙面上摆放着十三个玻璃罐头,罐头里装着红彤彤的人体心脏。林渡指着玻璃罐嘶吼,“这些心脏的主人也他妈有父母!”

女主人癫狂地抚摸玻璃罐:“只要铃铃能回来...死多少人都值得!”她突然扑向小寒,翡翠镯子裂成刀刃,“你的青纹...是最完美的阵眼!”

光茧突然发出动静,所有人停下动作,包括男主人弹镇魂曲的手,还有准备对小寒下手的女主人:“爸爸妈妈……我害怕……”

男女主人抛弃手上的东西疯魔般抱住光茧:“铃铃别怕!爸爸妈妈在...”

泰迪熊从手中脱落,铃铃最后的残影伸手触碰女人泪痕:“妈妈...熊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