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9章 史家风骨不可折
万松书院,文库。
郑江与吴涛两人对坐,不一会儿从里间又走出来了一位四十若许的妇人,眉目清秀洒脱,虽然人已黄昏,可从五官却依稀能够调出年轻时的风范。
妇人亲手端着两盏茶递到了郑江,还有吴涛的身侧。
吴涛急忙起身侧立还了半礼,笑道:“怎敢让师母亲自端茶?倒是学生的罪过!”
谢仙芝微微一笑,说道:“想不到十几年没见,留仙脱胎换骨仿佛是变了个人一样。”
他这一位师母可以说得上是女中豪杰,在吴涛的印象当中,这位师母极其体贴温婉,而且诗书礼乐无一不通,甚至有一段时间还代课教授过此地学生诗词歌赋。
“师母过誉了!”
郑江道:“昔日吴下阿蒙,士别三日,该当刮目相看,留仙亦是如此,倒也无需大惊小怪。”
“这一次编修县志,还需要你多加出力。文库当中有自古以来所收集到本县各地方的古籍记载,里面包罗万象,将其中所记载的一切事物一一校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却也是有利后代的大事,万万不得马虎。”
“山长放心,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县志若是修不成,弟子一日不罢休。”
郑江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谢仙芝也补充说道:“留仙切记,这县志万万不可有一点的马虎,那是日后为后人留下,让他们能够知道本县所有真实之事,倘若如同某些地方所言,又是出什么神仙,又是出什么鬼怪,这岂不就变成了杂文小说?”
其实修县志也等同于是撰写史书,只不过比起辉煌的大事记,县志更多记载的还是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
“史家以笔墨为刀,篆刻历史,弟子自省。”
“这文库当中藏有许多书籍,都是自万松书院成立以来,收集来的许多古籍,里面也有不少前人所记之事,以供你浏览编撰。”
吴涛点了点头,看着文库当中被码放的十分整齐的众多书籍,空气当中还弥漫着一阵阵的墨香。
他一时间心中突然也生出一种激动,泱泱华夏,最早以文字承载历史,以文明传承后代。
史家更是泱泱华夏最不弯折的肱骨。
春秋之时,崔杼弑国杀君,逼迫史官修改历史,太史兄弟四人前仆后继死在他的殿下,可那史书却一字未改,这便是最初史家风骨。
只可惜如今的史家,却大多已然丧失风骨,被强权逼迫或是被利益诱惑,终究还是将铮铮铁骨给弯了下去。
面对强权者也大多是赞美之词,从原本一把剑,成为了上位者的工具,这也是让吴涛最为痛心之处。
犹记得本朝还发生过一件大事,天吴国初年,前朝有一位大儒曾经撰写过一部有关前朝的史书,后来落入了乌城一户姓庄的人家手中。
这户人家本身也是极好风雅,于是就悄悄请了数十位文人前来,为这一部史书增添润墨,可不料却被有心之人举报。
当地知县更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将这件事情呈报给了朝廷,诬陷这家人有造反之心。
最后,朝廷亲自下令,不但牵连了庄家九族,而且凡是涉及此案的人,通通都被判了个秋后处决。
此事也被称为天吴国立国以来第一大冤案,光是入狱者就有千人,而无辜被杀者也足足有七十人!
所以修史这件事情,同样也具有极高的风险性。
吴涛却并不怕这些所谓的风险,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人来做,倘若怕这怕那,这世上还会有什么改变?
万松书院的文库当中藏书如海,不愧是临安四大书院之一,各种经史子集、小说杂流、包含着医药儒道,诗书画乐,各种各样的几乎都能够找得到。
正所谓:万卷诗书宜子弟,十年种木养风烟。
吴涛处在这文库当中,简直是天下第一大乐事,每日翻看各种各样的书籍,来增益自己的智慧,修炼自身的一颗文心。
其中更是有不少的真迹孤本,是吴涛也没有见到过的,从这些书中能够博古通今,知晓前人对这个世界的心得。
当然,吴涛也并不是书呆子,读书同样也是最耗费心神之事,除了读书之外,每日还会在书院当中漫步,有时听一听博士教导学生,有时则是眺望风光,观山养心,怡情陶冶。
到了下班的时候,吴涛又赶回自己的别府当中,每天的生活十分繁忙,但是却也充满了乐趣。
按照吴涛自己的话来说,人生在世,就是要感受这世间一切,无论是酸甜苦辣,又或者是喜怒哀乐,劳累轻松,只有将这一切都感应了个遍,才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而且吴涛又是一位修士,倘若日日只知道在别府当中打坐炼气,甚至不与外界接触交流,那岂不是从人退化成了石头?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达练即文章!
成仙并不是要脱离了这个人间,而是要融入这个人间,身处红尘,却能够笑看红尘,这才是吴涛所追求的道。
十几日过后,吴涛正在文库当中津津有味的读着一篇文章。
在看到其中有趣之处,还特别抄录下来,或许能够为自己所用化作自己肚中的一股文气。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声音,只见刘仙芝缓缓走进了文库当中,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影。
“留仙!这个是刚来书院的学生,叫做祝英台。从今往后晚上她就住在这里,应该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祝英台?
吴涛在听到之后,上下打量了一番,祝英台长的一张清秀的脸,并非是那种给人惊艳的漂亮,而是一种雌雄莫辨的中性,十分清纯,又带着活力。
梁祝的世界!他知道在学院里面有一个叫梁山伯的学生,现在又来了一个祝英台,这就让他更加确定两者之间的身份。
吴涛急忙回答道:“自然无妨,只是晚上不要乱动我的书案,将我整理的这些书卷给弄乱了。”
谢仙芝道:“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