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案初显
北宋天圣七年冬至。
汴京应天府，杨武县，垂柳巷，东郊穆兰阁。
“小姐，出事了！”
苏婉月正抚摸着一块浆洗好的夏布，葱白的手指映着午后微
弱的光线，越发衬得那手莹润光泽。
小丫头青叶急急从外面小跑进来，抬眼瞧见苏婉月这副认真
的模样，恍了心神，手指捏紧了衣角，却还是凑了过去，扯
了扯苏婉月的袖子，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苏婉月将那块夏布小心地放到一旁的织布机上，又对管事
的陈伯交代了一番，这才转身跟着青叶坐着外头早已候着的回城的马车，心急火燎赶往苏府。
马车上，苏婉月靠在软软的小榻上，按了按额角疲惫的太阳穴，手里拿着热乎乎的手炉，秀眉微蹙。
“青叶，外祖母怎样了？叶大夫可交代了什么事情？”
青叶瞧了瞧苏婉月焦急的神色，小心翼翼开口，“叶大夫说老夫人这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就开了几副安神药。奴婢出门时，蕊心姐姐已经煎了一副药给老夫人服下。”
苏婉月点了点头，摸了摸手腕上的那只散发着丁香味的漆镯，又问道：“二舅舅一大早被几个同窗拉去赴宴，怎么又被张捕头请去衙门了？那个报信的人是怎能说的？”
青叶神色惴惴不安，眨了眨眼珠，缓缓道：“那个报信的人解释是张捕头在宴席期间拿出了一块玉，让人辨认。二舅爷瞧见了那块玉，说是他前两日丢的那块，就被请去衙门了。刚好老夫人从寺庙上香回来，听到此事，就晕了过去。好在管家及时派人去请叶大夫过来。”
苏婉月想了想，拉着青叶的手，嘱咐道：“等会儿回了府，你陪着我先去瞧瞧外祖母。等瞧过外祖母，你去县衙那边转转，找你那位相熟的朋友帮忙打听一下消息。”
青叶乖巧地点点头，从车上的小柜里取出一条褥子，轻轻盖在苏婉月的腿上，“小姐，这外面天寒地冻的，车上寒气也重，你这腿上又有寒疾，是不能马虎半点。”
苏婉月没说话，拉紧了那条褥子，看着面前一脸关切的青叶，柔声开口，“最近可有发生什么事？”
青叶揉了揉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口袋里掏出几颗芸豆丢在嘴里尝了尝味道，“哦，小姐，你不提我差点忘了，还真的有一件事。就是前两日，春阳楼的头牌云楚楚在自己闺房里上吊自尽了。”
“奴婢那天出去帮小姐去买得意书肆新出的话本子。出来路过茶水摊的时候，看到四五个人七嘴八舌在议论这事，奴婢当时听了一耳朵，没有太放在心上。”
“青叶，你确定你没有听错那个姑娘的名字？”苏婉月低垂着眉眼，手上正拿着一块造型精巧的芙蓉糕。
“小姐，我那天耳朵听得真真的，绝对错不了。”她一脸骄傲扬起小脸，两片薄唇微微翘起。
待马车到了苏府，青叶便付了车钱，扶着苏婉月一路到了老夫人住的福寿堂。
此时，福寿堂内，满头银发的苏老夫人手里拈着一串佛珠，坐在堂上的正中央的软榻上，一脸焦急握住了苏婉月的手，“月儿，快想想办法。你二舅舅在衙门里待了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是愁死人了！唉！”
苏婉月看了看站在苏老夫人身旁贴身婢女蕊心，朝着她递了个眼色，接过她送来的手炉，一把塞进苏老夫人手里，耐心劝慰，“外祖母，您才喝了药，这会儿才好些，可千万别再忧心了。衙门那里，我会让青叶过去打听下消息，看看二舅舅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老夫人扫了苏婉月身后的青叶一眼，眼神中露出些许希望，“青叶这丫头是从小跟着你的，性子也好。一点也不像你那二舅身边的小厮，成日里带着他闯祸，尽给我添堵。”
“外祖母说得是。”苏婉月眨了眨眼，转身对着青叶嘱咐道：“青叶，外面路滑，去县衙的路上小心些，早去早回，别误了晚饭的时辰。”
青叶郑重点了点头，朝着她们行了一礼，就快步朝着屋外走去。
等到晚饭时分，青叶抖落了一身霜雪，叩响了苏府大门，马上有人给她开门，将她迎进了福寿堂。
老夫人此时正卧在榻上小憩，蕊心站在一旁放下帘子，轻声招呼着青叶去旁边的耳房见苏婉月。
青叶进去时，就看见苏婉月刚放下手里的茶水，正拿着一根小小的银箸小心拨着炭盆里的炭火。
青叶马上朝着苏婉月行礼，低声唤道：“小姐，衙门那边近来口风很紧，奴婢只从小桃儿那里打听到了一星半点的消息。”
小桃儿本名方桃，是衙门里方厨娘的唯一爱女，年纪虽然不大，可机灵乖巧，很有人缘。
苏婉月点点头，示意她坐下来，烤烤火暖暖身子，接着往下说。
青叶眨巴着一双眼，想了想，柔声道：“有人看见二舅爷在云楚楚死的前一天晚上，曾经在春阳楼外一身酒气大骂云楚楚，还扬言要杀了云楚楚这个贱人。而云楚楚死的那个房间的地上遗落了一块玉佩。”
苏婉月半眯着眸子，悠悠开口，“那块玉佩是我舅舅的。对吧？青叶。还有什么？就别吞吞吐吐，一口气把话说完了吧。”
“衙门里似乎来了个贵人，听说年纪甚轻。就这些了。小姐，现在怎么办？二舅爷之前不是答应过过世的老太爷了，他不再去青楼找云楚楚，这才过了两年，他怎么又去了？”
见青叶还想继续说下去，苏婉月连忙拍手止住她，“打住！你这丫头，也不累啊！好了，赶紧洗手去吃饭。二舅舅的事情，我这儿还有些银子，你明天拿去让小桃儿帮忙打点一下，我想去看看二舅舅。”
青叶连忙摆手，摇着头道，“小姐，这事恐怕行不通。小桃儿说这事比较棘手，而且现在还有那个贵人在。二舅爷现在暂时无事，一切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苏婉月捏了捏紧蹙的眉心，看了看外面的阴冷的天色，又拨了拨炭盆里的火。
她幽幽叹了口气，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几声嘟嘟的叩门声，似乎还夹杂着几声冲天的叫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