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红烛
挥刀。
机械性地挥刀。
刀刃已经完全烧红的睚眦泣血刀像切牛油一样，轻松切开受肉的身躯。
欲待追击时，前方突然一阵变幻，重创的受肉被替代为新的敌手。
刀格上的睚眦头像咆哮。
它在不甘，在怒斥对手的卑鄙无耻。
而苏铭，无喜无悲。
心镜映照身周，他的意识以棋手的超脱角度摆弄着自己的身躯，和睚眦血影抗衡骨魔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同为棋手，骨魔则想掀了这棋盘。
什么时候它沦落到要与一凡人对弈了？
曾经它也曾是祸乱一国，雄踞一方的大妖魔，手下精兵悍将，连天庭都轻易动它不得，没想到千年时光过去，已经沦落到连一个凡人的敌手都拿不出，逼着自己只是耐着性子去慢慢消磨对方。
但问题是这个凡人打不死，蒸不烂。
你怎么还不死啊！！！
骨手连拍地面，幻域连连变幻，它是真的想要掀了棋盘，想将那些颂念烦躁童谣的女人从那只打不死的虫子身旁扯开。
然而，烛火的光辉始终牢牢庇护着所有人。
在小莲她们的祈祷下，金色已经侵染了火苗的九成九，火光大炽，隐约形成了一只振翼欲飞的神鸟展翼护住众人。
连带着，与烛台遥相呼应的红蜡地上，那金色神意也越发的强盛，捆锁骨手的锁链越发的粗厚。
它的力量被束缚得更多了。
以至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火苗被金色神意完全侵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光华绽放到极致。
苏铭突然觉得疼痛骤减。
无形的光华包围着他，渗入他的身躯中，暖烘烘的。
大量的火花从身后迸发，演化为羽毛的模样，飘落在幻域中每一只孽的身上。
一朵，两朵，十朵，百朵，以孽为烛，朵朵烛火在幻域中亮起。
以光为线，编织火羽为衣裳。
回首的苏铭正好见到红衣的神女手持莲花烛台，从火焰中款款走出，正好与苏铭对视。
一者眸若星辰璀璨，顾盼生辉，带着慈爱万物，悲悯众生的神性，一者瞳如恶虎，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有着不向天地神魔低头的人性倔强。
双方同时给予了对方极深的印象。
苏铭承认这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那股与生俱有的高远神秘，绝非俗世女人所可以拥有。
神女则觉得苏铭好像十分的熟悉……
来不及细想，周围女子在小莲带领下已经齐齐跪下，万分希冀地喊道，“红烛娘娘。”
罕见流露的人性波动稍纵即逝，红烛怜爱地看向她们，“我来了，别怕。这就带你们出去。”
“不，红烛娘娘。”小莲哭泣，“您先帮帮铭公子，他……”
抬首拦下小莲，苏铭张开口艰难用烧毁又痊愈的声带发声，“不必理我，红烛娘娘的力量有限……”
一点烛火落入苏铭眉间，深入他的意念海中，化为火鸟翱翔海面，逼迫出了潜藏海底的所有眼睛。
它光华大放，散落为无数火羽飘进每一只眼睛的瞳孔之中。
所有眼睛齐齐僵住。
苏铭一愣。
“我已经帮你封印住这些印记，它们无法再借此窥探于你。”如天籁一般的声音中带着愧疚，“你为她们，为我所做一切，我都看在眼中。抱歉，现在的我力量不足，没办法帮你完全拔除它们。”
“哈哈哈。”
骨魔的声音响彻整片幻域。
“红烛，你还是这样的让我感到恶心。好不容易从消亡的边缘清醒过来，你不保存力量留着带这些珍惜信徒突破我的幻域。这样说不定，你在突围之后还能保持清醒，还能带着她们躲回你的老鼠窝里慢慢积蓄力量，让我忌惮于你。
可你居然还平白为这凡人耗费力量，怎么？你是真的当我是好欺负的？当我这幻域可任你来去自如？”
它厉声，“你就不怕我再次将你打回消亡边缘吗？！”
红烛轻笑，一步踏前。所有孽身上的烛火大涨，交晖之下牢牢锁紧了整个幻域，开辟出一条直通中心，直通骨手之前的道路。
“你可以试试。”祂如是说。
“红烛娘娘！”所有女子振奋，敬仰地看向那位红衣身影。
却有这样一道声音在苏铭心底响起。
“苏铭公子，等我和白骨夫人交锋之后，还麻烦你带着这些姑娘冲入出口。我会为你们开辟一条道路。”
交代完毕，祂抬步向前。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错愕回首，是苏铭。
这男子当仁不让地说道，“我来。”
向前一步，与其并肩。
心念与对方纯净神意感应。
苏铭的声音同样在红烛心底响起，“所以凭你现在的力量去对抗它，是必定会让你重新陷入消亡边缘的吧。”
“是。”略微错愕后，红烛回答，“但只要你护住她们，之后定然可以让我重新复苏。”
“那样会很慢。借我你的神火，由我去阻拦它。你就按它所说带着这些女子回娘娘庙去积蓄力量。”苏铭眼中神采飞扬，“放心，我定可以阻拦它一瞬。”
红烛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的神意本质无法轻易承受……”
从来都是凡人躲在她的身后，什么时候一位凡人站出来说要自己躲他身后了？
“我受得住。”苏铭毫不犹豫，“不用怕我死。”
这具身躯虽然在黑烛的维持下还没有死亡，但是内脏焚烧而成的焦炭已经随着多次血肉愈合，遍布他肌肉和血液的间隙中。
撤去各种加持，只怕会沦为行动都难的废人，那倒不如绽放它最后的光辉。
他已经确定小莲是烛女的故事主角，护送她逃离白玉楼应当就算历经完了‘烛女’这个幻想故事，但只是最低的完成度。
用游戏一点的说法就是C级评价。
果然想要更高的B级，A级，乃至S级评价就需要从这位红烛娘娘着手。眼前这位持烛而立的神女何尝不是另一位‘烛女’？是更大故事中的主角。
只有参与了进了她与这骨魔之间的恩怨中，才能让烛女这个故事拥有更高的完成度，才能让修复完成的泪烛台拥有更大的威能。
想要这样的结果，他就不能让红烛娘娘再度陷入沉睡里。
再者，遥望前方骨手，像是穿透了封印注视其后那遮天蔽日的千臂骨魔，苏铭咧嘴露出狰狞的笑。
这老鬼平白让他受了这么多折磨，真当他是泥人没有一点火吗？
苏铭对着骨魔流露出最纯粹的杀意。
手中睚眦泣血刀共鸣，身后画卷里的白虎睁眼舒展筋骨。
察觉到他身上变化，红烛像是明白了什么，欣然答应，“那就麻烦你为我等开路了。”
说完，她猛地拉近与苏铭之间的距离，几乎到了脸贴着脸的程度。
如此近的距离，苏铭可清晰看到她每一根睫毛的颤动，可闻到她吐露出来的鼻息。但是此刻的苏铭没有任何异样心思。
因为，红烛已经举起手中烛台对着火苗轻轻吹息。
点点花火化为火羽灌入了苏铭的口鼻之中。
火光从他的身体中溢出，现在的苏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疼，真特酿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