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8章 欲煞之始
三人一马走了两个月,再到草原之时,冰雪消融,透着一股盎然的生机。
无数的麻雀饿了一冬,在低矮的灌木上叽叽喳喳的捕食着上面的虫子和嫩芽。
看到三人走过来。
麻雀飞走了,却又飞了回来,重新落在树上。
分叉的树枝,将太阳的光芒分割成细小的碎片。
他们没有停留,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和尚不住的回头看了几眼。
张太虚就停下脚步,让他观看。
“既然你看到了,那你就该说句什么话,你不能当他不存在,心在观万物的同时,万物也在观心。”张太虚说。
“群雀落绿枝,匆匆且渺渺。”
“光割阴阳错,我自独逍遥。”
和尚做了一首诗。
“好,那就叫他逍遥诗。”乌龙说。
张太虚看着和尚,发现此人还是有慧根的,他不是不聪明,而是聪明过了头,反过来局限自己。
但是此刻他什么都不能说,一说他就明白了,但是一让他做,他又蹑手蹑脚了。
这就是被一个规则束缚的太狠,从而没有了自己的看法。
现在不能真正的把道理告诉他,一定要在他试图表达的时候,才能告诉他。
他们在这天的中午来到了库仑,这里还是一片祥和,并没有因为张太虚在这里分了牛羊,就起什么冲突。
真正信佛的人,可以把一切的苦难都说给佛听,这固然是一种心理安慰,但也是对现实的无奈。
他也做过庙祝,清楚这苦难对于人来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他们只能把自己的心压制住,只当他不存在。
他们在库仑城外的一处蒙古包里,找到了衣瑶。
四月也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他的妹妹子华也有八九岁了。
与他们打过招呼,张太虚将二人一马留在外面。
衣瑶此时已经怀胎九月了即将分娩,看到张太虚时她很沉默,只是坐在椅子上,眼神清澈的像个孩子。
张太虚有些心虚,因为他要拿自己未出生的儿子演法。
这对衣瑶有些不公平,他坐在衣瑶身边,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她。
“瑶,你过得好吗?”
“想你时就好,不想你时就不好。”
“我知道,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了。”
“他呢?”衣瑶指着肚子说。
“他……和我一样。”
“又被你安排好了是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衣瑶情绪有些狂躁,这是对命运的不屈服,同样也是因为爱。
在这个孩子未出生的时候,他就感到了爱,尽管现在的他,没有意识到这种爱,他也表达不出来。
张太虚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无奈的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没有办法。”
“你有办法!你就是固执己见,他是你儿子,你为什么不为他考虑一下!”
衣瑶的眼睛已经完全湿润了,泪水从她的脸颊上,不断的滴落。
张太虚没办法,只能默然坐在她的身边。
他承认爱情是一种沉入海底,能让人心甘情愿溺死在其中的力量,代表着绝对的失衡。
一个修行人若有了爱情,那么他的大道就不会圆满。
张太虚的心也在遭受着煎熬,他想到了逃避,这是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
可他不能逃避,因为他知道衣瑶的痛苦。
“我错了,但我爱你,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你这个骗子。”衣瑶转过头去,一脸愤怒,她知道张太虚有别的办法。
大乾光旭七年四月三日,上午九点十分。
在产房外,张太虚并不紧张。
他对着乌龙说:“你能感受到什么吗?”
“能啊,你儿子要出生了。”
“我是说,你能感受到,不能感受的东西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能感受的东西啊,你想想?”
二人在产房外打着哑迷,衣瑶在产房内用力。
“我想不出来。”
一瞬间孩子出生了。
一股波动在天地间出现了一瞬,是一个短的不能再短的一瞬。
“你说你没感受到?”
随着屋里传来婴儿哭泣的声音。
“你感受到了对吧?”
“他存在了。”
“他刚刚不存在,现在却存在了。”
乌龙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对着张太虚投来渴望的目光,他想看一眼张太虚的儿子。
“你看他做什么呢,他从生下来开始,就要面对时间的利刃,众生的欲望像平底锅一样,将他的心煎的滋滋作响。”
“他存在就是一个死亡。”
“他的一生,只是在重复这个过程罢了。”
“你的欲望,是婴儿给你的,你应该想的是你的欲望为什么存在,而不是婴儿为什么存在。”
乌龙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他现在没办法想那么多,因为他的心就像张太虚说的那样,已经在煎熬之中了。
他听不下去任何的话,只想看一看张太虚的儿子。
张太虚看着一旁站着的僧人说:“好吧,我知道你也想看,这个法为他而说,也为你而说。”
张太虚走进产房,衣瑶笑着说:“你看他好丑。”
“不许这么说,他能感受到的,他虽然什么都不懂,可也什么都明白,你不要为了我伤害他。”
张太虚抱过在襁褓中的婴儿。
“我可以让我的朋友看看他吗?”
“可以,但要长的好看的,你说他什么都知道,那他也应该知道美丑。”衣瑶很虚弱,却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们进来就是。”
二人进来,看着张太虚抱着婴儿。
“你看,他的头上已经有了一把火。”
和尚看不到,乌龙能看到。
乌龙对和尚拍了一下脑袋,这下和尚就也看得到了。
这是一个纯洁的火焰,散发着白色光芒,就在婴儿的头顶。
“这是灵光,说明你的儿子会很聪明。”
张太虚说:“这不是灵光,这是欲煞,他除了刚刚那一瞬间没有这个火,现在的他已经有了。”
“现在这个火焰,现在里面已经有了七情六欲了,可是这是别人强加给他的,他原本是没有,这就叫众生愚而愚人,众生迷而迷人。”
“释迦牟尼说,凡夫者不是凡夫,但是名叫凡夫,名凡夫是凡夫自名,名众生是众生自名。”
和尚害怕的颤抖,他面对一个婴儿,就好像看到了佛陀,他始终不能明白的道理,在这一刻全明白了。
“阿弥陀佛,原来众生都是来救世人的菩萨,都是来度化众生的佛陀。”
随后他手中那朵干枯的玫瑰,在一瞬间得到了生机,变得艳丽起来。
张太虚一笑,他也一笑,就将玫瑰扔在地上。
乌龙也笑了,他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