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控场，透支，注意

这一切，都只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武神卒们刚刚还算紧密的圆形阵列，就这样被洞饿鬼兵撕裂，双方随即陷入了一场血腥的搏杀。

洞饿鬼兵的攻击狂躁且霸道，武神卒们的反击也老练狠辣。

顷刻间，嘶吼响彻长街，利爪和斧刃交相挥动，毫不吝啬的朝着目标发泄暴力，赵玄一人一剑，几乎承担了正面百分之七十的压力，剩下的武神卒们则配合赵玄，帮他抗住侧面的袭击。

除了赵玄以外，其他武神卒都不是洞饿鬼兵的一合之敌，但靠着那折叠圆盾和一身古朴黑色重甲，即使被拍飞出去，也能很快爬起来重新加入战阵。

武神卒们手中闪着红光的短柄斧，同样给洞饿鬼兵健壮高大的身躯带来深刻的伤痕，有粘稠的黑血滴落。

只是从他们越来越凝滞的接替速度来看，即使有圆盾和重甲的双重保护，每次被洞饿鬼兵拍飞之后，他们还是受到不轻的伤害。

若是战斗就这么持续下去，谁输谁赢还在两可之间，只不过无论是哪方赢，最后也只能是惨胜。

有洞若观火加持的子弹时间状态，再加上身上这一身神异的甲兵，余子期自认为单挑宰一头洞饿鬼兵没问题。

但这又不是玩游戏，没办法拉仇恨引怪，武神卒和洞饿鬼兵现在把狗脑子都要打出来了，哪头洞饿鬼兵都不是他想拉就能拉出来的。

至于就这么莽上去参与战斗，说实话，余子期没想过。

赵玄手底下的武神卒能够硬抗洞饿鬼兵的攻击给赵玄提供掩护，但余子期可没这个能力。

他上去硬挨一巴掌非死即残，护体符他可只有一张，已经用没了。

要是在战斗中他下意识的躲开攻击，让赵玄遭受洞饿鬼兵的袭击，很有可能在连锁反应之下，导致赵玄这个支点崩溃，接着大家被洞饿鬼兵冲散，然后被杀个干净。

想着这些，余子期止住前往厮杀阵列的身形，甚至往后退几步，来到了路口边缘。

几个武神卒瞥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依旧替换着被击退的袍泽。

余子期翻身攀上了一户人家的院墙，闪着阴晦暗金色光焰的眼瞳掠过整个战局。

但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带着极度专注的目光看着前方的血腥和混乱。

撕咬，洞穿，碾压，斩击。

在头顶夜尽符的照耀下。

黑色和鲜红的血液飘洒，金属铿锵声和嘶吼交相响起。

利爪撕裂甲胄，斧刃斩开肌肉，呼啸的风带起尘土和血滴。

刺鼻的血腥味涌入肺腑。

一种残虐的冲动自余子期的后脊骨一直蔓延到头皮，几欲无法克制。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心中的孤狼在对着余子期嘶声咆哮，催促着他加入这场血腥的盛宴，毫不在意自身会不会成为盛宴中新的飱食。

因杀戮冲动而起，肾上腺素注入身体，沸腾的血液奔涌在余子期身躯每一道血管，亢奋到极致的精神让他太阳穴附近的青筋鼓动。

受伤的武神卒越来越多，加入战场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赵玄挥舞的重剑也不像刚开始那样势若千钧无物不斩。

已显颓势。

但在余子期的视界里，依旧有至少四只洞饿鬼兵保持相当状态。

战局在朝对武神卒不利的局面倾斜，余子期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视线之中，仿佛横亘着无数交错的数据流。

利爪跟随着目标而转移方向，由此可以知道洞饿鬼兵的攻击方式。

斧刃切开皮毛和隆起的肌肉群，迸溅黑色的血液，由此可知，想要对洞饿鬼兵造成伤害，需要多大的力量。

“滋啦~！”

撕裂黑色圆盾和甲胄，武神卒被打飞之后重重摔在地面，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几次欲起不能。

通过钢铁扭曲撕裂的破口和断截面。

以此推断洞饿鬼兵一击之力的强度有多大，抵挡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观察、收集、推演，最后执行。

余子期向来是个务实的人。

对余子期来说，赵玄这些武神卒死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能够从这场战斗中获得多少有用的东西。

这种从旁观者细致入微角度收集洞饿鬼兵信息的机会弥足珍贵，更何况他还有回归任务一要完成。

再过十个呼吸，终于，当又一个武神卒准备硬抗洞饿鬼兵的利爪，为赵玄争取喘息时间的时候。

余子期动了。

俯身，扭胯，有沛然的力量自腰间输送到右臂，最后是手腕。

一抹灼红色的光悄然的出现在洞饿鬼兵的右膝关节处。

附着灼红色火焰的横刀跨越数十米的距离，精准贯穿右膝关节。

腥臭粘稠的黑色血液被火焰灼烧的嗤嗤作响，那头洞饿鬼兵小腿炸出碗口大的窟窿，原本挥下的利爪也因此错开了目标，爪刃斜斜擦过盾面，带起刺耳的摩擦声和点点火星。

洞饿鬼兵前倾的方向，不知怎么的，正好出现在赵玄面前。

望着陡然出现在眼前的狰狞猪头，赵玄没有丝毫犹豫，手中重剑只是一伸一绞，便是身首分离。

洞饿鬼兵尸身重重倒地。

一击建功。

掷出手中横刀后，余子期没有犹豫，跳下院墙，几步就来到被武神卒门丢弃的弩机前面。

取箭。

上弦。

扣动扳机。

行云流水间，即有箭矢暴动。

在贴身厮杀的战局中，箭矢很容易伤到自己人，因为你不知道在混乱中，下一秒出现在箭矢路线上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但余子期扣动扳机的手指却没有丝毫犹豫，道道箭矢接连不断的撕裂空气，精准的命中洞饿鬼兵庞大的身躯。

如果是在平时，身为肉类妖鬼的白纹级洞饿鬼兵，根本不把这些箭矢放在眼里，只要不伤及眼瞳，咽喉等要害，对它们就没多大威胁。

但此次不一样，余子期发射的箭矢，不求建功，只求袭扰，精准的打断洞饿鬼兵每一次攻击。

当余子期加入战局之后，赵玄乃至武神卒们很快就感觉自己浑身的压力一轻。

每当他们感觉自己要硬抗洞饿鬼兵的攻击时，总会有一发箭矢见缝插针，或打断，或打偏袭击而来的利爪和锐齿。

洞若观火赋予的子弹时间观察能力，再加上躁狂人格刺激下提供的大量肾上腺素，让余子期在短时间里进入一种绝对专注的状态。

战斗的天平瞬间倾斜，原本处于上风的洞饿鬼兵迅速溃败，在赵玄手中重剑挥舞下，一个接一个的被斩首。

四十五个呼吸的时间，六头白纹级洞饿鬼兵竟然就这样，在一把弩机的辅助下，硬生生被接连斩杀，身首分离。

直到最后一个接近三米高的身躯轰然倒下，本来就勉力支撑的武神卒们再也坚持不住，要么一头栽倒在地，要么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本次洞若观火赐福持续四分二十一秒，历经四次精神判定，很遗憾，判定全部失败。”

“你购买了洞若观火赐福，此次赐福不花费阎浮点数。”

“你关闭了赐福。”

淋漓的鲜血自余子期双手缓缓滴落，在没有手甲的保护下，接连不断的上弦，锋利的弦线不可避免的切开了他的手指。

余子期整个人立在那里，把头埋着。

“多谢，没有你的话，这次我们可能很要死几个人。”

赵玄一边说，一边向余子期走来。

到底是这队黑甲战士里唯一的二纹武神卒，即使正面顶住数个洞饿鬼兵的袭击，他依然还有余力。

走到一步之遥的时候，赵玄拍拍余子期的肩膀。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余子期就这样直挺挺的往前倒了下去。

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余子期往前扑倒的身躯。

“你这是？”

赵玄吃了一惊，这才发现余子期面色苍白的可怕，双眼紧紧闭着，整个人都被汗水湿透，两股蜿蜒的鲜血自鼻腔内往下流淌。

“消耗有点大，我休息一会就好。”

余子期擦了擦鼻血，一边说着，一边让赵玄扶着他箕坐在院墙边缘。

他感觉到极度的疲惫，好比连续多天不眠不休，又被强制性的灌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信息进入大脑。

那种痛苦让他感觉比卸掉四肢关节还要难以忍受，毕竟前者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

饶是以余子期压制自身躁狂症人格熬炼出的忍耐力，此时也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愿意多想。

但那种仿佛铁锥搅动脑浆的痛苦依旧一波波袭来，让余子期发出低低的哀嚎。

赵玄看着余子期扭曲痛苦的表情也没什么办法，他大致能猜到对方会如此痛苦的原因。

可能够治疗精神损伤的药品，他手头上可没有。

“那你好好休息。”

赵玄干巴巴的说着，然后也靠着院墙箕坐下来，刚刚短暂却激烈的厮杀，也几乎透支了他的体力。

安静……。

刚才的一幕幕其实无比的短暂，从白纹级洞饿鬼兵暴起于街道两侧的院内，直到六个猪头人尸首分离，来来回回也就不到四分钟的时间。

酒楼上的韩雯离的并不远，自从夜尽符照亮夜空的时候，她就已经全速往袭击地点赶来。

虽然没能将整场战斗都收入眼中，但由于赶来的速度快，所处的位置高，大部分的厮杀还是让她一览无余。

同时，也让韩雯清冷的神色微微动容。

当时视线里，不远处长街路口处，那仅仅只是普通人的身影，那如同未卜先知一般的箭矢轨迹。

一把猎妖司里的制式弩弓，几十支普通的三棱破甲箭，竟然就将六头白纹级的洞饿鬼兵压制住了？

虽然只是敲敲边鼓，真正的主力还是赵玄所率领的武神卒。

但韩雯也很清楚，没有余子期箭矢的帮助，很大概率是赵玄这队武神卒被洞饿鬼兵撕碎入腹，而不是武神卒斩灭洞饿鬼兵。

这种入微级别的观察力，以及需要巨量算力才能做到的事情，真的是余子期这个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他体内真没寄宿一只妖鬼？

韩雯心中一边思索，一边将长街附近的情况尽收眼底，但很遗憾的是，一无所获。

“大人，再不救治，那些还能救的兄弟就……。”

好一会，有人来到韩雯后面，低声开口道。

韩雯其实在战斗开始不到两分钟就赶到了长街，那时候她如果出手的话，基本上可以很轻松斩掉这六头白纹级洞饿鬼兵。

但她却只是冷眼旁观，甚至大部分注意力还在长街附近的其余地方，寻找着未知敌人留下的蛛丝马迹，但直到现在，依旧一无所获。

“派出六头白纹级洞饿鬼兵来袭击，是真的想斩断线索呢，还是给我们留下错误的信息？”

韩雯望着宵禁下寂寥安静的城市，喃喃自语道。

她背后的黑甲士卒恭敬的躬身，沉默不语。

“算了，还是让韦老头去头疼吧，反正动歪脑筋的事情他擅长，搞到这些线索，足够那头老蜘蛛织网了吧，我听命砍人就好。”

韩雯开始思索。

韩雯放弃思索，转头对黑甲士卒道：“去吧，救人。”

黑甲士卒点头，他快步来到酒楼窗前，伸出右手猛然握拳。

随着他的动作，一些在各个路口静待的人员迅速赶去收拾路口留下的残局。

他们开始快速寻找着还有可能存活的伤者，并且一部分人来到洞饿鬼兵留下的尸体边上，以一种迅速、高效、合理的方式开始分门别类的处理尸身。

“那谁！”

环抱双臂看着长街上有条不紊进行善后工作的韩雯忽然喊了一声。

“大人，有何吩咐。”

下达完救治命令的黑甲士卒回头，躬身恭敬的说道。

“两个事，第一，余子期，查清楚，第二，让巡检司封锁长街附近的坊市，然后逐一排查。”

韩雯言简意赅的丢下命令。

“遵命！”

黑甲士卒毫不犹豫的应诺。

韩雯最后瞥了一眼长街情况，然后转身跃下窗楼，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起伏的屋檐下。

余子期此时还不知道，因为刚刚玄之又玄的状态已经引起了猎妖使的注意。

他依旧在对抗着脑海中传来的尖锐剧痛，就连一连串响起在耳边的信息都来不及管。

“劳驾，帮个忙怎么样？”

忍了好一会，余子期实在是受不了，他勉力睁开眼睛，冲旁边的赵玄虚弱的说道。

“嗯哼？”

“打晕我。”

余子期说完这句话，没听到回应，只是他脖颈忽然一痛，然后意识便沉入了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