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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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下次一定!

习惯了形单影只的生活,直到今天秦无羁才发现自己存在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借景抒情吟诵诗词,是文人的通病。

生活在安济院时,每天都挣扎在温饱线上,祈祷着官府能够按时拨给粮食,因此那段时间他是很少犯文青病的。

等到进了镖局当学徒,食饱力足之后,他这个毛病便开始间接性发作了。

不过镖局里竟是些粗鄙武夫,听不懂他吟诵诗词的意思,尤其是镖局老板,以为秦无羁偷偷看书不习武不干活,还用鞭子抽过他。

“咱们这些走镖闯江湖的,能看得懂书契凭证、能写得出自己名字就够了,吟诗颂词那是酸腐文人干的事,再说了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

当时秦无羁不敢反驳,毕竟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更何况老板虽然爱动手教育,但安排的吃穿用度也从来不含糊,那是真把他当传承弟子来养的。

不过那老头如果人还在的话,秦无羁真的很想对他说一声:吟诗颂词,真的能当饭吃!

瞧眼前的这位沐姐姐,对一首好诗都渴望成什么样了,那恳求的小眼神快拉丝了都......

见秦无羁望着自己没个表示,逐渐冷静下来的沐晚晴想到了什么。

她咬了咬娇艳丰润的唇瓣,抬手将面纱取了,露出那张如仙娥美貌的脸蛋,又行了个万福,羞涩道:“奴家蒲柳之姿,公子若不嫌弃......”

秦无羁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人家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立马摆手笑道:“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这首诗......”

“这首诗写得极好!短短一句,便能引人共鸣、叫人深思,奴家习文二十二载,还从写出过如此精妙的句子。”

沐晚晴夸赞一番后,又作委屈之态:“莫非......公子觉得奴家配不上这句诗的立意,不肯成全晚晴的求诗若渴之心?”

“沐姐姐,你实在是误会我的意思了。”秦无羁摇了摇头,饮了口茶润润嗓子,一字一句解释道:“非是不愿赠诗,而是这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乃我随口一言,只得此一句啊。”

白居易的《琵琶行》,前世他颇为喜欢,至今也能完整背下来。

只是这首“音乐诗中的千古绝唱”,总计有四十四句、凡六百一十六言,而且还是因为听了一位“老大嫁作商人妇”的娼女弹奏琵琶而作。

意境完全不符啊!

也就人物稍微沾那么一点边。

况且沐晚晴口称“蒲柳之姿”,大抵是有自贬成分在的。毕竟她先前说自己与霁无暇是旧相识,为了保命不得不背井离乡,最后无奈加入百花谷。

霁无暇家世显贵,又是恒山派掌门的亲传弟子,沐晚晴至今都还能与她保持良好的友谊,除了童年旧相识的这份关系之外,她本人肯定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秦无羁的话虽然合理,可沐晚晴却依旧不肯放弃:

“秦公子何必如此敷衍?先前公子醉醒之时,便随口吟了一句『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方才与奴家谈话,不见半点情绪酝酿,便又是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如此惊艳的诗才,晚晴此生还是第一次见,不论是洛阳城内的大学生,还是那四大书院的学子,都远不及公子万一!”

见沐晚晴越说越离谱,秦无羁只得起身按住她的肩膀,试图将这一连串flag压下去:“够了够了,沐姑娘你莫要再夸了,再这么夸下去我真要无地自容了。”

光这么两句诗词,都能让姐姐你激动至此,若是有一天我把《沁园春·雪》也整出来,那你不得当场跪下来为奴为俾啊?

“沐姑娘我跟你说,求诗不是这么求的,被你这么一弄我脑子里的灵感都如雾飘散了。这样吧,那首《定风波》是我前些日子游历时,偶遇春雨无伞,被浇成落汤鸡时有感而发的,今日便赠与你。”

“《定风波》?”

“嗯,词牌名。”

沐晚晴轻咬下唇,略作思索:“未曾听过,莫非是公子首创?”

秦无羁耸了耸肩:“我才疏学浅,也不知是否有前人用过这种格律。”

“才疏学浅......”沐晚晴摇头一笑,只当他是在自谦了,“就让奴家来为公子抄录吧。”说着便赶紧研墨、提笔。

秦无羁自无不可。

他前世没怎么练毛笔字,今世又走上了武学之路,根本没有静下心来研习书法的空闲,真动笔的话不被人笑话就不错了。

苏大家的前言,秦无羁直接忽略了,直入主题: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秦无羁念一句,她便抄一句。

来到这最后一句,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沐晚晴见状抬起头来,眼神中略带小疑惑。

却见秦无羁把身子一转,看向窗外的山景湖色,留给她一面英气逼人、阳光硬朗的侧脸,随后便听见他缓缓念出了最后一句: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沐晚晴痴痴的望着他,手中的笔迟迟没有落下。

这首《定风波》全词即景生情,语言诙谐,借雨中潇洒徐行之举动,表现了虽处逆境遭遇挫折而不畏惧、不颓丧的倔强性格和旷达胸怀。

若是洛阳城内的大学生,或是四大书院的哪位学子所作,她或许还会怀疑一番,毕竟其中蕴含的深厚意境,岂是那些养尊处优的酸腐文人能领悟的?

唯有似他这般饱尝世间冷暖、历经人生坎坷,经受过风雨敲打、霜雪磨炼的男子汉,方能在如此年纪便造就出一副旷达胸怀。

“沐姑娘,为何迟迟不落笔?”

“啊?哦......”沐晚晴连忙动笔,将最后一句抄录于昂贵的水纹纸上,同时又怨怨叹道:“公子先前还管奴家叫沐姐姐,怎的一下就生分了起来,叫作沐姑娘了?”

秦无羁嘴角抽了下,心想:那还不是因为你太激动了么?

本来因肚兜一事,屋内的气氛是略有一丝旖旎,结果就被姐姐您那样激动地求诗,瞬间就破灭消散了。

“沐姐姐还说我呢,你一口一个少侠、公子的叫,叫我好是生分。要知道,我可是自你报上姓名开始,便管你叫姐姐了。”

沐晚晴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心花怒放。

快速将词句抄录完成,轻轻往纸面上吹了口气,抬起头时已是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样,美得动人心魄。

“我痴长你三岁,你既然管我叫姐姐,那我......便也管你叫一声弟弟好了。”

“求之不得呢~”

沐晚晴又是欢喜一笑,指着已经抄录好的《定风波》道:“无羁弟弟,请落款吧~”

秦无羁想也没想,便提笔在落款处写下两个字:『叶蓁』。

签名这种事,他还是有好好练习过的。

本来还想解释一下,沐晚晴却一眼就看懂了:“叶蓁......这是你的表字?”

文人落款,通常都是用“名”或“号”,用“字”则极少。

“叶蓁”非名,而秦无羁又是一个江湖侠客,想必是没有“号”的,因此“叶蓁”便只能是他的表字了。

“是啊,叶蓁这个表字是我给自己取的,还不错吧?”

沐晚晴没有接话,而是低头望着『叶蓁』二字,轻声咕哝:“竟有......如此缘分......”

“什么?沐姐姐你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

“哦,没什么。”沐晚晴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指着抄好的《定风波》道:“这首词,我欲晚些时候遣人送到洛阳城的醉春楼里。”

“沐姐姐这是想助我扬名?”

“不知姐姐是否有这个荣幸?”

秦无羁微微一笑:“若是让天下学子知道,这首词是一个江湖刀客所作,不知会引起多少非议呢。”

“不过......”紧接着他便话锋一转:“江湖儿女,连生死都置之度外,又岂会怕些许聒噪之声?”

拜托了,青莲居士、少陵野老、香山居士、摩诘居士、东坡居士、稼轩居士、易安居士......

你们也不想这个世界没有你们的诗词传承吧?

沐晚晴很是欣赏秦无羁身上的这份自信,将《定风波》妥善安置后,她又满脸期待开口问道:“无羁弟弟~另一首诗,你准备什么时候......”

“好姐姐,我饿了,先让我吃口饭吧。下次,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