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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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真不想当文抄公啊!

从道光坊一路往南过了洛河,两相比较之后,秦无羁终于感受到了南北城的差距。

洛河以北二十八坊,大部分居民都属于贫寒人家,其余则为中小商贾、低阶胥吏和极少数清廉的京官及其眷属。

洛阳城近乎半数的人口,都集中在这片里坊数不到三分之一的北城。

过了洛河,里坊、街道的景象就完全不同了。

街道宽敞而整洁,店铺林立而繁闹,人流如潮而有序,时不时就能看到披甲执勤的金吾卫路过。

这富人区,果然和平民区大不相同。

秦无羁牵着马,让小满月坐在马背上,一路不紧不慢地晃悠到了集贤坊。

里坊这个东西,其实有一种小型城池的感觉,四周以低矮的土垣为墙,设有东南西北四座大门,坊门上均挂着刻有里坊名的匾额。

进入里坊时,没有遭到人员阻拦。

这是因为大夏立国四十六年,虽被夺去了河西走廊,但国力日渐强势,商贸发展日益繁荣,因此洛阳已经在近些年变为了“不夜城”。

而那原本设计用来“保护”里坊的土垣,也逐渐被改造成了临街铺面。

其实莫说是里坊了,就算是洛阳的城郭,其内外也都变成了商贩汇聚之地。

洛阳城太大了,大到了城墙难以布防的程度,况且居于天下之中,北有黄河之险、东西南有山陵关隘保护。

若真有强敌能攻破虎牢、汜水、潼关的险要关隘,那洛阳失陷也是必然的,多少兵力都不可能守住。

因此在秦无羁看来,这座洛阳城已然有了一个大都会的雏形。

在集贤坊里稍作打听,便来到了“林府”门外。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能看到后面的影壁,影壁往左是一进院,往右有一间小屋可作门房。

秦无羁领着小满月径直走了进去。

先前海知县说了,会派人通知那位已致仕的翰林学士之子来过户房产,若是府门大开就代表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进院,便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在里面浇花。

秦无羁抱拳迎了上去:“敢问可是林墨,林公子?”

“啊,是我。”林墨放下手上活计,将来人打量了两眼,回礼道:“想必你就是海知县介绍的那位秦少侠了吧?”

“在下不过是一个江湖刀客,既未拜得名师,也不曾加入哪个门派,少侠二字实不敢当。”

“秦少侠谦虚了,能得海知县赏识的人,必定是身怀大才啊!”

“......”

一番寒暄过后,渐入正题。

林墨微微叹气:“其实这套宅院,家父是不愿卖掉的,他在京为官三十余年,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可他因政见不合的缘故多次上书,致使圣上龙颜大怒,朝堂中的大臣也愈发疏远他。”

“家父逐渐心灰意冷,再加上也快到了该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的年纪,于是便上书乞骸骨。结果......圣上只看了一眼,便批准了,呵呵......”

秦无羁心里毫无触动,这世间有很多事情是没法感同身受的,他是个热爱自由的人,若是之后在海晏手底下做事得不到重用,甚至是被其误会失去信任。

那他一定不会有半点留恋,直接鱼死网破、当晚就走!

“这套宅院承载了家父半生的回忆,同样也是他的伤心地,因此他再也不愿踏入半步了。”

林墨一番话说完,与秦无羁四眼相对,语气郑重道:“非是看不起秦少侠,家父致仕后归隐南山,一心只愿与山水田园共乐,不在乎身后之名。”

“只是,家父毕竟官至正四品翰林学士,兼任左拾遗,为官清廉,一生清名。林某若将此宅卖与少侠,只怕会被士林学子耻笑,如此便是不孝之举,因此......”

秦无羁抬手示意:“好了,林公子的意思,我听懂了。”

林墨郑重的作揖鞠了一躬:“在下性情耿直,冒犯之处,还望少侠海涵。”

小满月坐在连廊的围栏上,晃荡着小腿观察二人。

虽然听不懂这一大串汉话,可通过他们的神情、语气、动作,她也猜出了个大概。

这套院子里栽了不少花花草草,又安静又漂亮,她心里很是喜欢,恨不得今晚就躺在院子里睡觉。

可是看这架势,八成是没这个机会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无羁哥哥去哪,她就跟到哪。

有哥哥在的地方,就是满月的家!

秦无羁此刻很是头疼。

海大人啊,您这线牵的也不行啊,人家这职业歧视也太重了。

气抖冷,我们武夫怎么你了?

岂不闻武夫一怒,血溅百步!

都特么武侠世界了,怎么你们这些文人还改不了歧视武夫的毛病呢?

还是活得太滋润了,没挨过黄巢、朱温的毒打,真来一个五代十国你们就老实了。

不过说真的,这套宅院秦无羁是真的喜欢,很不想就这么放弃。

所以......有没有什么方法呢?

秦无羁看了看院子里的花草,“灵光乍现”,问道:

“这院子里栽了不少菊花,想来令堂是位好菊之人了?”

林墨随口答道:“是的,家父爱菊甚矣,爱赏、爱画、爱作诗,常常以菊言志。”

爱菊、归隐南山、一心与山水田园共乐,buff叠满了属于是。

成与不成,且看缘分吧。

秦无羁抱拳道:“这套宅院虽与我无缘,但令堂高风亮节,令在下绅士钦佩,告辞之前愿作诗一首,以表敬意。”

林墨淡淡一笑,心中略有不屑,不过他的父亲与海晏海知县确实私交甚笃,最好还是和和气气的将这武夫送走吧。

“少侠有心了,请试吟之,在下为你抄录。”

客人造访之前,他正琢磨着为前日的春游写一篇小记,因此庭院中的石桌上刚好摆了一套文房四宝,正好能派上用场。

秦无羁也不墨迹,直接开门见山吟诵了起来: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林墨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咯噔了一下。

只这一句,便已见其水平不俗。

他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自家父亲在归因庐舍,悠悠然享受田园风光的画面。

咕噜咽了下口水,林墨快速落笔,十分认真地抄录了起来。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第二句更牛了!

第一句是介绍人物的去向和情况,若是有些文化、粗通韵律的爱诗之人,费心琢磨一番也是能写出这般句子的。

可这第二句,仅用短短十个字,就直接勾勒出人物心境。

这踏马是武夫?

别说是武夫了,就人家这成诗的速度,换我这个举人来也不行啊!

林墨已经在心里面骂脏话了,若不是顾忌自己身为文人的面子,他真的很想爆个粗口,来句国骂。

第二句刚抄完,便听见秦无羁悠悠吟诵,接上了第三句和第四句: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哥,我给你跪下了哥!

你说你有这等诗才,何必去当那劳什子武夫,提刀闯江湖呢?

跟着我在大学里习文作诗、研读经典,闲来无事勾栏听曲,岂不比在江湖上卖命快活?

“最后一句,让我稍稍酝酿一下。”

“好,好......不急不急,慢慢来......”

秦无羁折了两支桃花,当成了发饰给小满月插上。

小姑娘欢喜得很,闭上眼睛任由自家欧巴施为,脸颊上泛起桃花似的粉红羞晕,嘴角也荡漾着一抹满足的笑意。

将桃花插好,揉了揉小满月的脑袋瓜,秦无羁这才悠悠的吟出最后一句: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林墨几乎是在神情恍惚的状态下,将这最后一句抄完的。

心中默默将这五句诗品鉴良久,直到一旁的小满月开始打哈欠了,他才恭敬地站起身来作揖鞠躬:

“秦兄弟的诗才,着实令在下惊艳,先前......噢,不知此诗,秦兄弟可想好诗名了?”

秦无羁笑了笑,就像一个永不空军的钓鱼佬,神态自若的答道:“诗名我已经想好了,就叫......”

在林墨期待不已的目光下,他缓缓说道:

“这首诗我准备取名《归田园乐》,不过先前既然说了是为敬令堂所作,那便再取个别名,就叫——《集贤坊相识赠林左拾遗》,如何?”

话音落毕,便见那林墨一鞠到底,朗声道:“林墨在此,替家父敬谢秦兄弟赠诗之情!”

林墨突然来这么一下,没让秦无羁的内心泛起什么波澜,倒是把本来昏昏欲睡的小满月给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刚进来的时候,这个大叔不是还有些看不起我家哥哥吗?

怎么哥哥叽里咕噜念了些什么,这个大叔在纸上面写了点什么,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小满月想不明白,不过既然这个大叔给哥哥鞠躬了,那就说明我家哥哥肯定是做了什么厉害的事情。

哥哥真棒!

林墨将诗名填上,然后便拉着秦无羁的手,请他落款提名。

“原来是叶蓁兄弟,吾字默然,今年二十有八,想来应当是痴长你几岁,日后你我便兄弟相称,可好?”

秦无羁当即抱拳:“默然兄!”

“叶蓁弟!”林墨反手握住他的拳头,语气兴奋,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随后他便主动拉着秦无羁,前往县衙进行房契转让的申报和登记,有海知县的关系在,只花了大约一刻钟便将事情办妥了。

夕阳西下,秦无羁一手牵着小满月,一手拿着新鲜的野生房契,感觉美好的未来正在向自己招手。

其实他过去挺不想做个文抄公的,可试了几次之后发现......

艾玛,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