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嫩姜辣嘴，老姜辣胃
褚白站在山上凝视着石像，绯红色的官袍下显露出些黄色的纸边角。
江逊身上的气血波动虽然磅礴，却已经和石像混在一处。再者，江逊的气血虽多，可却连一品的入门武夫也算不上。
此刻江逊并不输出气血，站在乱石下，便被探查的褚白以为不过是石像筛过，不过稍稍练了两天武的士子。
……
陈止坐在山上，一根青竹卦招立在他身边仿佛一根旗幡。一位邋遢的老道斜靠在石头上，丝毫不在意旁边山头的众人。
那一枝青竹卦招下，仿佛天地与此地隔绝。无论是视线还是气息的感应，都察觉不到此处的老道与陈止两人。
陈止低声道：“我以为……师父您会替我出手的。”
李老道伸了一个懒腰，捋一捋颔下的白须，嘿嘿地笑起来。
“你要屏蔽你家少爷身上的凶气，不让人发觉，这是你的选择。”
“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命修了，也应该知道。当你从来不关心命运的时候，命运就在那里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可你一旦观测了它，有了自己的选择……你的选择就是你的命途。”
李老道随意拔起一根草茎，随手抛落它。
陈止没有被李老道的话哄住，无奈道：“师父，这招对我没用了。您那些玄乎的话我都听完了，要不，您换点新路子？”
李老道大惊失色，连忙追问道：“你到底在梦境里待了多久？我最后还同你说了什么？”
陈止诚恳回答：“大部分都忘了，只是时不时脑子里会泛出来一些记忆，必然刚刚想起来……您说一个优秀的命修都得学会骗人，骗人越狠，自己的代价越少。”
“对了，您还跟我说，骗同行最好赚……要当命修，便需要知己知彼，善于欺诈唬人。”
李老道抱头，开始忧郁并快乐。
陈止的天赋……太好了……
这门大梦黄粱秘术，是他这一门最精深的法术之一。一梦之后，黄粱未熟。而梦中人已过百年，得失悲喜，恍惚如真，其中纤毫毕现，与真实无异。
师父看见自己实在珍爱的弟子，编织一场大梦传授自己对未来的测算与本门的各个法门。
然而这梦术有一个巨大弊端！
现世一生，不过数十年，而一梦百年……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幻？
故而在对弟子施展此术时，要命修花费自己本命真元根本，来限制梦境对心境的影响。受术弟子能接受真实，才会解封梦境。
陈止方才说过的话，正是梦境中李老道编织传授的话语！这句话已是梦境百年过半时，李老道的设计……此刻却在陈止口中说出……陈止的命修天赋，对真幻辨别简直可以算得上恐怖！
李老道望向陈止，方欲说些什么。
陈止却笑吟吟上前，握住青竹卦招，背着光在阴影中诚恳地笑起来。
“师父，我同您禀告一件事情。”
陈止在阴影中笑得很是阳光，却有一股瘆人的意味。李老道只觉得背后忽地一冷。
“师父，我已回忆起了整个梦境。也大约猜到了你对我家少爷的谋算……只是……”
“您猜一猜，我这几天学没学会用您藏在竹子里的宝贝？”
陈止诚恳望着李老道，朴实而真挚。
李老道哈哈一笑，上前从陈止手中取过青竹卦招，引着陈止向后离去。
“你家少爷的命格和造化，不是我可以拨弄的。你修行日浅，不知道你家少爷的恐怖……谋算的目标越大，代价也越大。”
“你看你师父我……像是能付得起代价的人么？”
师徒二人翩然下山，陈止搀扶着李老道，俨然一副师慈徒孝的和蔼道德宣传画卷。
陈止微笑道：“师父，我家少爷有一句话。越是漂亮的女子，以及越是长相忠厚的男子，越会骗人……”
李老道斥道：“假话，你师父我便生的忠厚，却也不会骗人！”
山门外，李老道依旧仙风道骨离去。待到转角处，却停下微笑了起来。
“小兔崽子，我梦里教了你几十年，你少爷就带了你十年不到……这岂不是欺师灭祖么？还想吓你师父窃听心声？”
我便是算计了你家少爷，可却从没在梦里同你说过。还想拿只言片语诈人？
还欠几十年的火候！
陈止在山门外微微沉吟，难道……自己真误会师父了？
师父只想让少爷做这点小事？
……
……
陆渊岳面色一凝，石像的双唇微微张合。
“老夫……听不见你的心声。”
江逊不以为意，系统的防御居然对神秘侧也适用？！还怪好用的咧。
江逊指了指前边的王云夫，摊手道：“有什么机缘给他便好，在下闲云野鹤，不喜欢机缘。”
王云夫正要答话，却听得身后褚白的话音。
“王秀才……是说你大胆好呢，还是说你无知无畏好呢？”
王云夫转身，重瞳晃动，打量着褚白。
“褚千户，你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些。”
褚白点头。
“你犯了大罪了！挑衅鹅湖书院，破坏士子求学，勾结妖族大闹铅山！”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杀头的大罪！”
王云夫皱眉。
“我以为你要讲道理，所以你对我出言不逊我便忍了。天地间有个理在，人与人有礼在。”
“可你对我的宽恕似乎视若无睹，自私至极。甚至颠倒黑白，将我来阻止这书院舞弊的事情，都化作了罪责压在我头上。”
王云夫足尖轻点，身形如同一只青鹤飞上山去。
“我本来以为你粗鄙，要忍过去权当修身养性的……可你颠倒了黑白，混淆了是非。”
王云夫顿住一刹，腰上丝绦化作一条银光闪闪的长剑，持在手中作太阿倒悬的剑势。
“那今日便只好与褚千户做过一场，分个高低了。”
陆渊岳转头看向江逊，迟疑地问道：
“他……平时就这么勇么？”
江逊双手一摊。
“萍水相逢，素昧平生，不晓得。”
陆渊岳……石怀甚慰。
三百年后的读书人，毕竟还有几分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