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北川城
任采薇三人离了清泉镇后，又赶了几日路，傍晚时分赶到了北川城。
只是进城时，城门有些堵，原是前面有官差在排查，不过只是排查出城的人。
三人进城后便直奔客栈，安顿好后自是逛一逛这北川城。
路过街边，有一乞丐在乞赏，任采薇习惯性给了他一块银子。
这都是从黄小宝处拿来的，一路上遇到穷苦人家或乞丐，任采薇都会悄悄送上一颗银子，算是劫富济贫了。
拐过街角，任采薇扯着任孤舟到前面街边的一档馄饨铺子停下，叫了三碗馄饨。
然后，任采薇再到对面铺子，买了一只烧鸡。
折返时，一位头戴着帷幕的白衣女子匆匆撞来，差点撞上任采薇手中的烧鸡。
任采薇闪步躲开，同时扶了一把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被拉住，人没往前摔去，帷幕却是掉在了地上。
是个二十来岁的英气姑娘，她神情有点慌乱，回头看了一眼，捡起帷幕后再向任采薇道歉，戴好帷幕匆就忙就走了。
任采薇回到桌上，把烧鸡搁在桌子上，给任孤舟和顾小放一人夹了一个大鸡腿，“赶马车辛苦了！”
一路上，都是两人在赶马车，她被安排在马车内。
这时，来了两个官差。
他们拿着画像询问人，有没有见过画中的这个姑娘。
他们问完隔壁桌便到了任采薇这桌，任采薇一看画像，这不就是刚才那个白衣姑娘么？
只是，任采薇顿了一下，却说：“没见过。”
那两官差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任采薇正吃惊，怎么？难道是发现她撒谎了？
“休息一下再找吧！”其中一官差说道。
原是那两个官差也要停下吃碗馄饨。
任采薇低头吃馄饨，便边吃边竖起耳朵听官差的小声谈话。
“哥，这个穆小姐不是穆氏山庄的大小姐么？我们抓得住她吗？”
“以前自是抓不住，现在她内力被封住，恐怕不难。”
“这穆氏山庄和北川城联姻，门当户对，不是挺好的么？那穆小姐为什么要逃？”
“这恐怕你就不知道了吧，这穆小姐是被骗的，她不知道新郎被换了，一直蒙在鼓里。”
“啊！竟然还有这等事！”
“你知道就好，别出去乱说，这个副城主非常着紧他这新娘呢！”
……
三人一语不发吃完了馄饨，任采薇就知道另外两个也在偷听。
回去路上，任采薇才说：“师兄，其实我见过那个女子。”
任孤舟：“我知道，差点撞到你那个。”
任采薇：“对！那穆氏山庄也是同我们一样的江湖门派？”
任孤舟：“正是，穆氏山庄在北川城南郊，依山而建，靠近北川城却从不问朝堂之事。”
“而这个北川城是当朝重要的城池，朝廷直接派人管辖的。”
“只是近些年穆氏山庄和北川城来往频繁，为朝廷办事，隐隐变成了隶属朝廷之势。刚才那官差不是也说了，穆氏山庄和北川城联姻了。”
任采薇哦了一声，“只是那新娘不是自愿的。”
三人闲逛了一圈才回客栈，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任采薇打开窗，从她二楼窗户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客栈马厩。
此时，有一个白衣女子鬼鬼祟祟靠近他们的马车。
任采薇是亲眼看着那穆小姐钻进了他们的马车。
任采薇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任孤舟，任孤舟点了点她的额，并说道：“行，就当我们没看见。”
任采薇随即笑了，“师兄最懂我了！”
三人吃完早饭就出发，任采薇先上的马车，马车坐板下原本是空的，她知道现在藏着穆小姐。
得亏穆小姐瘦些，不然都躺不进去。
三人乘着马车从北门出城时，自然是要盘查的，任采薇很配合，很快就放行了。
马车驶出了大官道，远离了北川城。
顾小放忽掀开车帘，打量了一番马车内，最后目光落在任采薇坐板下，他说：“马车里还有其他人？我能感觉到第四个人的气息。”
任采薇指了指自己的坐板下，顾小放了然。
任采薇蹲下，敲了敲坐板，“穆小姐，该出来了！”
马车没有停，微微摇晃中，穆花映推开木板爬了出来。
穆花映尴尬笑了笑，“谢谢你们带了我出来，你们早就知道我藏在车内了吧？”
顾小放先问：“每日出入的马车那么多，为什么选择我们？”
穆花映找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她说道：“当地人哪敢为此开罪于副城主，外地人也不敢多管闲事。我也不想强人所难。”
任采薇接话笑道：“对我们就不是强人所难了？”
穆花映环视一圈任采薇、任孤舟和顾小放，“我观察过你们，你们是江湖人，只是路过这里，刚好可以带我出城。”
轮到任孤舟，他赶着马车，没有回头，“你内力被封，独自也逃不远，恐也难自保。”
穆花映便认真说道：“那你们可以带我闯荡江湖吗？”
任采薇笑了，“我们不是去闯荡江湖，是回家了。”
穆花映也没有失落，想好了去处，“那好吧，我去我姥姥家，前面小镇放我下车就好。”
任采薇又忍不住问：“整个穆氏山庄没有人帮你吗？你要孤身一人出逃。”
穆花映垂下眼眸，有些失落地说道：“有一个人的，他叫莫展，是我的侍卫，我十三岁那年他就来到了我身边……”
穆花映说起了自己的往事，事情是这样的。
两年前，穆花映带着侍卫莫展偷偷溜出去闯荡江湖。
两人流浪了两年后，穆花映忽厌倦了漂泊江湖，想回家了。
只是家再也不是曾经的家了，似乎要退出江湖卷入朝廷纷争，她父亲隐隐还有要她去联姻的意思。
而她要联姻那个人是北川城新来的副城主，邵译。
竟然是邵译！
早年，穆花映十六七岁的时候，随母亲去探望姥姥路上。
曾救过一个被抢劫的少年书生，穆花映央求母亲带上他，护送他一段路。
一人学文，一人学武，竟然奇趣地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到了姥姥家，两人都不太想分开，直到邵家家丁来催了，邵译才被接走的。
穆花映想不到她是这样重逢邵译的，时隔多年，两人当年那点情分早已生疏了，而如今的邵译是真的喜欢她、真的想娶她吗？
人人都劝她嫁给邵译，包括母亲，还有很疼她的大师兄禹狄。
穆花映不甘心、不想要掺杂了利益与虚假的姻缘。
她做了一番思索后，问莫展，“如果让你同我成亲，你愿意吗？”
莫展愣了愣，随后笑着说：“好！”
那一刻，冷面侍卫莫展眼里溢满了光，穆花映从莫展眼里看到了高兴、激动与期盼！
于是，穆花映一哭二闹三上吊，她说她要嫁给莫展，马上成亲。
穆花映是家中独女，真胡闹起来，家里人不敢赌，只好答应了她。
穆花映开开心心拜堂成亲了，只是次日醒来发现身侧人竟然是邵译，而莫展不知道去哪了，她昨晚明明和莫展拜堂成亲了。
穆花映找了整个山庄都没有找到莫展，问了穆庄主把莫展藏哪了，穆庄主却说莫展昨晚拜堂前夕就不见了踪影，有人说看见他离开了山庄。
穆花映不信，家里人联合起来骗她，她不想面对邵译，眼下只有逃出去，再说。
穆花映觉得很可笑，回到家后，才发现这个家原来还不如江湖好······于是，她奋力挣开家中的束缚，想重回江湖，还给自己一个自由身。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一切，穆花映想要从北川城的北城门出去，不料邵译那么快发现她不见了，迅速封了城。
听完这一段，任采薇有点吃惊，“竟然是邵译！”
这个邵译，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他知道他表妹颜简的经历吗？
穆花映：“你认识？”
任采薇：“不认识，但听说过这个人。”
穆花映：“哦”
任采薇：“你那时候喜欢过邵译？”
穆花映：“这你都能听出来？！”
任采薇笑着点头，“嗯，听出来了。”
穆花映似乎有点懊恼，“那时候他腹有诗书、见多识广，还去过很多我没去过的地方。我会武功一心想闯荡江湖家里却不让，他不会武功却走遍南北。除此之外，他还生得好看，我那时候确实是喜欢他的。”
任采薇嘿嘿笑了两声。
穆花映懊恼转为失落，“只是，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了！”
这时，花斑仓鼠从任采薇袖子里爬了出来，那是一只圆鼓鼓的小肥鼠。
穆花映不害怕，捏了捏花斑仓鼠，“它好可爱！”
然后两个人被转移了注意力，就在那里开始逗起了花斑仓鼠。
不久，虎皮鹦鹉从任采薇的小竹笼里飞了出来，那是一只很漂亮的鹦鹉，浑身淡色。
它的头部、背部、双翅，淡黑白间隙而下，像虎皮。
尾巴尖、翅膀尖、腹部，白里带着浅蓝，颜色相融、很好看。
“我可以摸摸它吗？它不会啄我吧？”穆花映一脸期待。
“嗯！不会啄人的。”任采薇捧着毛发光亮、双翅羽翼丰满的虎皮鹦鹉到穆花映跟前。
穆花映：“它们不会打架吗？”
任采薇：“不会的。”
穆花映摸了摸虎皮鹦鹉的头，“它不会飞走吗？”
任采薇摇了摇头，大虎已经会飞了，试过放飞它，它却不愿走。
任采薇便心花怒放，决定养它一辈子。
任采薇看着在那摇头晃脑的虎皮鹦鹉，笑着说道：“它喜欢我，才舍不得飞走呢。”
说这话时，顾小放心中一紧，他偷看了一眼任采薇，其实他也舍不得走了。
他忽舒了一口气，却又不是滋味。
*
到了小镇，任采薇陪穆花映去买马买干粮，不出意外的时候却出了意外，北川城的人追来了。
“阿映！”一个青年男子跑过来，一把抓住穆花映的手腕。
穆花映挣不脱，求救地看向任采薇。
任采薇看了一眼青年男子后方还有来人，为首几个看着武功不凡，她不一定打的过。
只是任采薇却鬼使神差地丢开手中的一袋干粮，一手拉过穆花映，一手推开了那青年男子，便跑了。
那男子文雅、手无缚鸡之力，被一推，后退了好几步。
他不甘心，追上来，只是任采薇搂过穆花映飞走了。
“谢谢你，又一次帮助了我，我真的不想跟他回去。”穆花映感激说道。
“那个就是邵译？”任采薇问了一句。
“嗯”穆花映点头，“他抓不住我，只不过他有帮手！”
两人匆忙逃后，没能走太远，躲到了一个村庄的三岔路附近。
路边有许多个堆高的禾杆子，任采薇带着穆花映飞上了其中一个。
任采薇带着一个人跑，此时气息微喘，希望能躲得过去，师兄和阿顾快来。
不一会，陆续有人追到，分三个路口去追了。
邵译赶到后，他扫视一圈，周围大概堆了十几个禾杆子堆，他直觉穆花映躲在其中。
于是，他喊：“阿映！我知道你就躲在附近，你快出来，跟我回去！”
任采薇两人自然是不会出声。
“同你拜堂成亲、行房事的都是我，他从没有来过，他昨日就不辞而别了。”邵译继续说道，“他有可能是魔教奸细，我的人查到他使用魔教标记与魔教中人联系过。”
“你骗人！你胡说！他不是魔教奸细！”穆花映再也忍不住了，她突然站起大叫。
任采薇没想到穆花映会沉不住气的，一下子暴露了。
不过她也有点好奇，怎么又扯上了魔教？怎么又是奸细？！
邵译走近任采薇和穆花映所在那个禾杆子堆，他仰着头看着穆花映说道：“我何须骗你，你可以回去自己查。”
穆花映：“我肯定会查，不由你胡说！”
邵译：“他有魔教嫌疑，他不愿娶你正合我意。我喜欢你，我娶你。你却是不曾知道我一直喜欢你的。”
穆花映一听，觉得虚假至极，心里不好受了，“你喜欢我？你不过是为了联姻，为了得到穆氏山庄的力量！”
穆花映吐完心中的话，才收了收激动的情绪，反问邵译，“多年不见，你确定是喜欢？”
邵译直直看着穆花映，“你又怎坚定是多年不见？”
两人对视，穆花映眼神带着探究，“你什么意思？”
邵译垂下眼眸，“自当年一别，我心中不舍。后来我一有时间就去看你，直至多年，只是你从来不知道罢了。”
穆花映一时愣住，没了言语。
任采薇津津有味看着戏，干脆坐下来舒舒服服看好了。
听得邵译继续诉衷情，“你是穆氏山庄的大小姐，我只是一介书生。我一直努力，只是为了能站在与你齐平的高度，和你并肩！如今我终于做到了，你却对我颇多猜疑。”
这时，任孤舟和顾小放终于赶来了。
任孤舟见任采薇无恙，松了一口气，喊了一声，“阿薇！”
师兄他们终于来了，任采薇惊喜，才站起，便觉得后背掌风袭来，同时听到顾小放喊了一声，“任采薇！”
任采薇下意识侧身一躲，脚下踩空，她掉了下去。
她有了经验，一个旋身，能自己安全落地的。
只是见师兄来接她了，她干脆自由落下。
任孤舟飞跃起，拦腰接住了任采薇。
任采薇落入任孤舟结实的怀抱，她开心叫道，“师兄，你来了！”
“你没事吧？”任孤舟快速检查任采薇后背有没有受伤。
而顾小放也没闲着，和背后偷袭任采薇的人打了起来。
穆花映着急对着邵译喊道：“邵译，叫你的人停下来，不许伤我朋友！快停下！”
邵译淡淡一句，“停下，不许动手了。”
邵译的手下，在一个少年面前落了下风，有点不甘心地退到一边。
顾小放挑了挑眉，也回到任采薇和任孤舟身侧。
“你母亲知道你逃跑后，自责地落了半天的泪，咳嗽又起了，你不回去看看她么？”邵译这一句，成功让穆花映脸上染上的着急和自责。
穆花映轻功不太好，她不太敢飞下。
任采薇看她踌躇的表情就知道她需要帮助了。
任采薇飞跃上堆顶，“你是要回去看你母亲么？”
“母亲因我旧病复发了，是我任性了。”穆花映神情有点难过，“我母亲对我最好的了，我不该让她担心的。况且我还要弄清楚莫展的事。”
“嗯，我看你们能成。”任采薇快速说了一句。
穆花映并没有听清楚，“哈？你说什么？”
“哈哈，没事，我带你下去吧。”说完，任采薇把穆花映接了下来。
邵译眉目舒展，走过去接穆花映。
穆花映却后退一步说道，“你等着，我要和他们道别。回去后，你不许找他们麻烦。你能不能做到？”
邵译笑了，“我答应你，还有我的人也不一定打的过他们，我何必自讨没趣。”
穆花映拉任采薇回到任孤舟身边，她拉着任采薇的手说道：“虽与你相处不长，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这大概就是一见如故吧。只是我还不知道你们来自哪里？”
任采薇侧脸看着任孤舟，她失忆后总对自己鹤山派弟子的身份不太自信。
任孤舟便说：“鹤山派。”
穆花映有点惊喜，“我刚才听到你们姓任，那你们是鹤影峰的亲传弟子吧！”
任采薇点了点头。
穆花映眼里泛起一点泪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日得空，我去鹤山派寻你耍，好不好？”
任采薇继续点了点头，“嗯。”
穆花映眼里的泪光变成期盼，“我甚至能想象出你们三个带我去闯荡江湖的样子！”
“我们交换一个物件吧，这个镯子送你。”穆花映说着摘下手腕上的银镯子，套到任采薇手腕上。
任采薇摸了摸腰间，手腕，耳旁，赶路她没有戴佩饰、手环和耳坠之类。
穆花映踮起脚尖取下任采薇头上的簪子，笑着说：“我要这个就行，我喜欢这个。”
任采薇看了一眼那根竹做的簪子，也笑了，“好！”
穆花映这边完了，任采薇便朝邵译问道：“你还记得你表妹吗？”
邵译只有一个表妹，一下子想到了是颜简，他快步走过来，“你们见过阿简？她没死？她还好吗？她现在在哪？”
任采薇转脸和任孤舟对视一眼，又和顾小放对视一眼。
他这着急与担心的神色不像是假的，看来他后来知道颜简的事了。
邵译见三人不语，重新打量一番三人，个个气度不凡，容颜出众，刚才又说是鹤山弟子。
鹤山派是江湖名门正派之首，如果阿简遇到他们想来是好的。
邵译这样想着，松了一口气，面露愧色，“我不相信她死了，派人找了她许久，只是一直找不到……她估计不愿再认我们了吧。”
任孤舟才说：“她现在很好！”
顾小放也说：“我们不能告诉你她在哪，她若想让你们知道自然会写信给你们。”
任采薇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她还原不原谅由她自己决定。
邵译估计是眼前三人曾救助过颜简，便朝三人一躬拜，以示感谢。
邵译拜完，直起身，目光变得深深，“他日，定会找黄家算账！眼下能否帮我递个信给阿简？”
任采薇笑道：“当然可以。”
他是北川城副城主，身后还有穆氏山庄。
他信上写道：阿简，你的遭遇二哥都知道了，不怕了，二哥现在能保护你了。二哥在北川，你原谅二哥就来北川城寻二哥吧。对不起！盼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