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戏子
今日暴雨如注,天津城笼罩在一片水幕之中。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古老的城墙,城砖上青苔斑驳,历经岁月痕迹,在雨中显得更加沉着冷静。
护城河开始积攒,河水混浊,仿佛能听到它在低吼,诉说着古城的沧桑。
城内的石板街道被打湿,滑不留脚。
一队人马匆匆而过,打着破败的油纸伞,脚步声在雨中回荡,急促又孤单。
领头之人便是陈启贤,临出发之时,副千户突发高热,腹痛不止,便将此次的截杀任务交给了陈启贤。
北平与天津城接壤,两城之间骑马只需要一个白天,可由于军营内的马长期得不到好饲料,长的格外瘦弱,便需要多些时间。
此次出行由于流民都躲避在连廊之内所以格外顺利,过了护城河之际,陈启贤看到略有涨势的运河,心中倒想起了那钟秀琴。
岳小飞那日已经向自己通风报信过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没花多少力气便将钟秀琴送到了金爷的枕边。
也不知她能不能熬得住,陈启贤最担心的就是怕她在那种生活里迷失了自己,最后食言而肥。
过了护城河,陈启贤特地往流民的方向望了一眼,里面不少人依靠在一旁,伸出手接着雨水,眼里多了一丝光芒。
更有人朝天跪拜,嘴里却喊着:“陈神仙保佑~”
其实早在牛宏带人在外搭建连廊之时就受了不少流民的白眼。
那时,大家眼看着这帮人没事在烈阳之下竟在搭建避雨的设施,这不是诚心给大家找不自在嘛,有这些钱多买些粮食多好。
牛宏当场就告诫他们,这是一位姓陈的大人提前知晓天事为大家谋的生路。
没想到刚搭建完成,这天津城就连绵下了几日大雨,当下可把那些人给激动坏了,立刻就将这姓陈的神仙当做了自己的救命菩萨,所以才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陈启贤收回眼神带着大家继续赶路,张翰文却因此多看了一眼,他和父亲刚来到这天津城之时还没有这幅地狱般的现象,没想到短短几日,这城外就聚集了这么多难民。
自己向来衣食无忧,父亲也是当朝首辅,自己却对这一番场面毫无办法,难道这天下不是这皇帝的天下嘛?为何他们高高在上却不闻不问呢?
此刻的张翰文虽然不懂,但这却深深的刺激了他的内心,一颗名叫抱负的种子渐渐开始发芽。
一日的跋涉,队伍已经接近了北平城。
陈启贤将众人带至一片密林之中找到一棵歪脖子树。
他上前查看,众人跟在身后朝着陈启贤的目光所视。
那树上有刀划成的记号,身后有人便问:“可是到地方了?”
陈启贤神色凝重的点点头:“这是那探子回来时划的,只要照着他留的记号走想必就能找到王忠了。”
身后众人点点头,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不耐烦了,若是平时,此刻暴雨,大家必定是躲在住所之内玩骰子耍彩选了,哪会遭这罪。
几人跟随着陈启贤,大雨令马匹在这密林之中行走困难,所以大家便弃了马匹徒步行走。
一段路后半间破落的草舍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与周遭的环境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陈启贤示意这恐怕便是王忠的藏身之地了,朝廷派兵截杀,并不是江湖刺客暗杀,大家此刻也并没有遮遮掩掩,反而直接冲过去将整个草舍团团围住。
陈启贤站在门外,朝着屋内大喊:“罪犯王忠,罪责在身却私自在这躲藏,简直欺君罔上,大逆不道,陛下有旨,将王忠就地伏法。”
雨水声掩盖了陈启贤大半的声音,但这并不影响屋内知晓外面发生了何事。
陈启贤屏着呼吸,抽出腰刀缓缓走至门前,还未听到门内动静,一柄钢刀“噌”一声从门缝冒出,在就要顶到陈启贤眉心之时停了下来,随后门“吱”被人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子。
陈启贤身边那帮人见到此幕,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中年男子挟持着陈启贤走出门外,身后还跟着一黑衣长袍,头戴黑色斗笠,披肩散发之人。
对方声音嘶哑,左右又站立了两人。
所有人一见这阵仗,想必不会有错了,必是那王忠和三个奴仆。
只是想不到这几个奴仆还真有点本事,连陈启贤这种都躲不过一招。
几人拿着腰刀与对方对峙半天,黑衣男子一阵怪异的嬉笑:“呵呵,皇上想杀咱家,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呢?”
黑衣男子指着十几个士卒说道:“你们呀,当初可都是咱家能随手捏死的一只蝼蚁,现在别以为咱家倒了你们就可以把咱家怎么样。”
说完那男子对着身边二人一挥手,那二人回头从屋子里抬出一个木箱。
“这里有百两纹银,愿意拿去分了的咱家就当没见过你,想要继续拿着刀的,那便试试咱家这三个家奴。到底是听皇上的,还是听自己的,由你们自己定。”
说完男子又是一阵怪笑,中途却遭张翰文打断:“王公公果然出手大方,我愿做第一个为公公开路之人,若往后再无人答应,小人便一人独享这百两纹银,岂不是乐哉。”
这话一出,身边不少人都开始动摇,这要是自己站错边到了人少的那头,岂不是反会被屠杀。
要也和这张翰文一样识时务者为俊杰,到时候不识相的都成了刀下亡魂自己还能多分一点银子呢。
既然这张瀚文起了这个头,那不少人也跟着站了出来。
“累死累活还捞不到好处,我也不干了!”
“王公公,我们拿了银子就走,还请你自便。”
“对不住了,陈启贤,我们也是受生活所迫,你九泉之下别怨恨我们。”
几人这才刚开始就已经抢着要上前分银子了。
一下子,这十几人竟只有两个略有骨气之人,在那骂着这帮背信弃义之徒。
“你们对得起副千古嘛!好歹我们也跟了他那么久。”
“你们这帮禽兽,平日里唯唯诺诺,现在一个个都如同走狗,只怪我瞎了眼,与你们一同为伍。”
那十几人料不到还能有两个不怕死的,倒也好,多拿两份钱何乐而不为。
他们互相嘲笑着这二人不识抬举,如此局面还不懂审时度势。
“慈不掌兵,副千户还是太老实了,你看别人家的兵就比我们油水多。”
“就是,我早就看不惯他的为人处世了!”
“有了银子谁还跟他啊,还不是为了抱团取暖。”
“大家只是在一起久了,又没出生入死过,他还真当回事了。”
一句句讽刺之声灌入陈启贤耳内,他轻蔑的抬头往上一扬,嘴角不断抖动着。
“大志哥,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