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岁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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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6.虚与委蛇

肖谷蕊一下子瘫倒在地。

温立朔坚决将事做绝,一棍子打死,温斯睿不支持他,父子俩为此还差点吵起来。

后来许岁桉才明白,姜还是老的辣。

温斯睿在全体同学面前笑呵呵地对江娜嘉奖,称是多亏她对学生观察细心,意识到许岁桉状态不对及时汇报给家长。

如此,既维持了江娜作为老师的威信,又给了她份体面,让她心怀感激,她一定能凭借内心的羞愧与感激对许岁桉加倍关照。

同时,也算是杀鸡儆猴做典范,

若直接处罚江娜了,那么其他老师对许岁桉的印象不会有好;而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其他老师看在眼里,对许岁桉不仅不会有恶意,甚至会平添敬畏,拉拢之心偏多。

再者,借此事让学生明白老师们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会对这些私事议论坐视不理,以此威慑学生,加强校园纪录管理。

一矢双穿。

许岁桉还要继续念书,这是当下最好的决策了。

此事是以肖谷蕊的父母亲自带着肖谷蕊到温家赔礼道歉收尾的。

尽管局面已至如此,许岁桉依旧不愿走公家流程将肖谷蕊的一生打上标签,毁掉她的一辈子。

毕竟她正值青春,风华正茂的年纪,未来充满无限可能。

就这么轻轻松松毁掉一个人的未来,那么她也太可怕了,说是铁石心肠也不为过。

学校里知道此事的同学们却不这么想,如今风向骤然倾倒,许岁桉身边莫名多了许多“真心为她考虑的朋友”

她们帮她接热水,主动分享零食,一到课间就围到许岁桉的身边苦心劝解她,让她不要放过肖谷蕊,

她们说肖谷蕊嘴碎,背后编排的人太多了,这种人没有心,就应该让她得到惩罚;肖谷蕊就是跟她装可怜的,让她千万不要相信,要有掀桌的勇气。

许岁桉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以及一环套一环的说辞冲刷到滞愣,

人言可畏,竟真的如此,

更可畏的,最是人心。

攀炎附势、虚伪恶毒。

刻骨铭心认识到这一点后,她心脏忽然一抽一抽的疼起来,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变得面目全非、千疮百孔,已经糜烂发臭了。

所有的人,最终都会不得已变作一类人。

这世界上的万千经历,次次坎坷,似乎都变作不同程度、不同方向的力,将人如橡皮泥一般,捏出了固定形状,最终才能够顺利通过那道名为“处世之道”的门。

全世界的人最终都变作同一形状的橡皮泥。

细细深究,发现可悲的是,从最开始每个人的内核本质就是一块可变形的橡皮泥罢了。

人的成长何尝不是一场千刀万剐的蜕皮重生?

最初的你,冷眼鄙弃他人的虚伪善变,自命清高,不屑与世同污合流;

后来的你,恍然发觉一切都是你太过天真,那些自以为是的正直、尊严,都不过是放大你痛觉的弱点。

你并非独立于世,你只是太过愚昧,比所有人都晚到这一阶段而已。

将来,你难免不会变成当初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难怪屈原依然赴死。

“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字字诛心!

许岁桉干脆捂住耳朵,不听外界引导,守住自己内心一片净土。

她又一次厌学,

与其说是厌学,倒不如说是憎恶人性的虚伪。

每个人和每个人都很好,真挚的友谊看似像是烂大街的廉价品。

然而日落后,每个人才转过身,许岁桉看到,那是一张张僵硬冷漠的脸。

一想到这一类人聚为党营,演绎着一出相亲相爱岁月静好的大戏,而自己又懒于费心周旋,又唯恐他们发现你的特殊,将你视作不合群的怪人,反过来扑上来撕咬你。

许岁桉每每想到这儿,脊背总会爬上一阵恶寒,她生理上也恶心的想作呕。

太累太累,

如果真的这样,她宁愿去死。

她不想活的那么累,不想忍着恶心去与那一块块肮脏的、虚伪的嘴脸应承。

她厌恶的是现如今这整个世界。

肖谷蕊倒是心理素质极其强大,事发三天依旧能够坦然地来上学。

只是没有人再愿意靠近她,耳边流言纷纷扰扰,全是对她的斥责、诅咒、辱骂,她也总在深夜偷偷的哭。

但她要坚持,挺一挺,再挺一挺,很快就会过去的......

可这个过程太过于煎熬了,就像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她的神经时刻处于紧绷尖锐的状态,任何风吹草动,她都忍不住立马提起注意力,去听别人说的是不是自己。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三天她就彻底崩溃了,她挺不住,哇哇大哭着去找江娜诉苦,她恨这件事的热度不降,恨没有厉害的后台来为她撑腰、为她洗白。

其实压根就没什么可洗的,江娜也不再想理她,给她写了张假条,让她父母把她接回去休息几天。

回家后,肖谷蕊的父母将她带到了教育机构里,机构老师拟了份试卷给她做测验,单人考场,单独老师监考,成绩出来,比在校成绩低了二百多分,肖谷蕊的爸妈也心灰意冷地质问她,索性就将她放到机构里一对一辅导冲刺了。

许岁桉在学校也不舒心,看着身边走过一张张虚情假意的笑脸,总控制不住生理性的恶心。

于是旧事重操,她又开始装病请假。

三天一小请,两天一大请。

老师对她的家庭背景有了度量,便从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许岁桉一周有四天是赖在家里的。

别人周一上到周天,许岁桉周五中午最后一节物理课上完接着就请假回家,周一下午上完正课才回,周三时想家会再回去待一天。

她能见到温立朔的次数又渐渐多了起来,温立朔也乐意在她不上学时带她四处吃喝玩乐。

偶尔在她高兴时也会陪她学一下午习,每每这种情况下,许岁桉的学习效率出奇的高,几乎是做会一道题就能够学会一类题。

孙盎然却开始烦恼忧虑,最后一次高三了,结果又出问题,事情解决了,许岁桉却不想上学了。

于是孙盎然经常走进她卧室苦口婆心的唠叨,利弊权衡的说辞能瞬间熄灭温立朔带给她的明媚。

再炽热的焰火也难抵冷水的浇灌。

许岁桉世界被一点一点汇集起来的灰色布满,整个人日益沉默忧郁。

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完全能够容纳得下她这个怪人的地方。

她去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少,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多,不过大半时间都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渐渐的,孙盎然见说了没用便也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