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没得选
小瀑布边上，一群男人拿着刀剑正在刨坑。
白溪不知道柔娘的尸身具体埋在哪里，她只能找出大概的范围，让褚昀等人犁地。
十几个人分散寻找，很快就找到拳头粗的铁链，顺着铁链寻去，在临近水潭的小山包上，找到了一块镇魂碑。
众人合力把镇魂碑移开，开始向下挖墓室。
白溪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她抬起头对褚昀说，“那边还有一个，是那死鬼陶有成的墓，把他给我挖出来，挫骨扬灰。”
陶有成，导致徐家灭门的罪魁祸首。
褚昀没有半点犹豫，手一挥，带着四个侍卫朝着白溪指点的地方过去。
半个时辰后，一具上好杉木的棺椁打墓穴里扒了出来。
白溪走到棺椁前，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冷声道：“砸了。”
侍卫们相互看了一眼，听话地将墓碑砸了个稀碎。
褚昀上前要掀开棺椁，白溪拦住了他，“不用这么麻烦。”
说着，她拿出一个类似火折子的东西，轻轻一吹，将那东西扔到了棺椁上。
一声巨响，棺椁直接裂成了七八块，里面的枯骨也随风散落了一地。
“走了，看看那边挖得怎么样了。”白溪拍了下愣神的褚昀，对着众人说道。
一个侍卫小心翼翼地说：“这，这就不管了？”
白溪看了他一眼，好脾气地回道：“不用管，他生前造孽太多，死后该有此报。”
褚昀也跟着说道：“咱们死了这么兄弟，那东西便是罪魁祸首，挫骨扬灰而已，便宜他了。”
众人想想也是，自己的无妄之灾都是因它而起，顿时扒坟刨墓的心虚感消减了许多。
回到镇魂碑旁，一个微胖的侍卫问白溪：“公主，要不要把这个也砸了？”
白溪思忖片刻，轻声道：“等会儿挖出来再说。”
这口棺材埋的较深，暗红色的槐木棺材被十八条铁链拴住，根本无法移动。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杜锋看着棺材上的符咒，心里发毛，仰头对白溪说道：“公主，知道地方了，等明日天光大亮再过来吧。”
白溪站在坟堆边上，抱着肩，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褚昀余光瞄到她一脸凝重，便对杜锋道：“你先带人回去，我留下给公主打下手。”
杜锋给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大家一个接着一个上去，却没有一个人离开。
经过陶府生死一瞬，但凡活下来的人都知道白溪是有真本事的，弄不好比国师还厉害。
他们可不傻，这深山老林危机重重，只有跟着安宁公主才能挣得一线生机。
安宁公主不走，谁也不敢走。
“你们躲远点。”白溪说完，一跃而下。
褚昀塞给杜锋一枚护身符，说道：“带着弟兄们躲远些。”
杜锋眯着眼瞅着褚昀，犹豫了片刻，接过了护身符，“好。”
褚昀随后也跳了下去，站到白溪身后。
“这棺材……”褚昀只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槐木为棺，铁链锁魂，是想让她永不超生吗？”
白溪闭着眼，身体后仰，褚昀伸手揽住她的腰，一摸脉搏，又离魂了。
白溪神色冷淡，抽出一把桃木剑，朝着铁链砍去。
桃木剑上闪烁着金光，铁链很快就出现了裂纹，随即“咔哒”一声，从棺材上滑了下去。
怨气化作黑雾自棺材缝隙中渗出，白溪将手掌放在棺材板上，嘴里念念有词。
黑雾渐渐散去，白溪抬手做了个抓取的姿势，拔掉棺钉。
这一瞬，阴风四起，地动山摇。
棺材盖被震开，红衣少女的尸身显露出来。
柔娘的眼睛和嘴巴被缝住，红色的嫁衣上写满了符咒。
“红艳煞命格。”白溪倒抽一口凉气，“玉娘是桃花煞命格，红艳桃花做引的血阵，这是……修罗血阵。”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推算，又掐算了一番，心神震荡之下，魂魄不知不觉回到了肉身。
白溪缓缓推开褚昀，她有些站不稳，被褚昀拉住，低声唤出了一个名字：“苏启。”
褚昀怔了一下，就看到柔娘身后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那影子个头跟他差不多，面容瞧不清楚，倒是一双眼睛十分明亮，让人心生好感。
“怎么哪儿都有你，不害人吃不了饭睡不着觉吗？”白溪无奈又愤恨地说，“做了这么多局，你怎么还不死。”
“这可不像师父的小宝贝儿说的话。”黑影嘲讽地说，“小师妹，你不是一向善良么，这俩姐妹那么凄惨，你定然不会眼看着她们继续受折磨。”
白溪抿着嘴，强压着心头的杀意。
对面的黑影只是苏启的一个傀儡，她就是动手也不能伤那没心肝的东西分毫，反而会损了柔娘的尸身，使她魂魄消散。
“死人和活人，你选哪个？”黑影高高兴兴地说，“小师妹，别让师兄我等得太久。”
“你有病吧！”白溪一边说，一边朝着黑影飞扑过去，与此同时，一根桃木钉刺向黑影眉心。
黑影大笑着消散，桃木钉差点钉在柔娘脸上，。
白溪伸手格挡，手背划出一道血痕。
“褚昀。”白溪问道，“死人和活人，你选哪个？”
褚昀气息凝滞片刻，缓缓道：“活人总有一天会变成死人，死人若有轮回转世，便又是一个活人。”
“没有生就没有死，没有死，又哪儿来的生。”
白溪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她抬起手，放到柔娘头顶。
百会穴上有一颗铜钉，只要拔出，便可救柔娘被折磨多年的魂魄。
徐家姐妹因命格而惨死，困在这里多年，作为阵眼为修罗血阵源源不断地吸取着血气和怨念。
修罗血阵越强大，封印着艾肯魔君的钧天大阵越稳定。
“为了已经死去的人，牺牲活着的人的性命，值得吗？”
苏启如恶魔般的低语再次在她耳畔响起。
“就是为了天下苍生，你也不能……”
“闭嘴！”白溪捂着耳朵，她身边的褚昀被唬得一愣。
他看到，她的手在颤抖。
“是人都会死。”褚昀在她身边说道，“也许今天，也许明天，有的人命好得以善终，可更多的人没那么好的命。”
“被一刀砍死，一箭射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这些算是命好的，起码不用受那些零碎的折磨。”他带着几分嘲讽道，“这个世道，人比蝼蚁还不如。”
“天道之下，皆为蝼蚁。”白溪说，“本来就够难的，不知道团结也就罢了，还要分个三六九等，将别人视为草芥。”
“什么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利益，有谁问过‘代价’们愿意吗？”白溪冷笑一声，“刀子没割到自己身上，没人会真的感同身受！”
说着，她出手如电，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将柔娘百会穴上的钉子拔了出来。
这一瞬，狂风大作，暴雨如瀑。山林中环绕着凄惨哭声，地面剧烈的晃动着。
白溪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她口中念叨着《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太乙救苦天尊说拔度酆都血湖妙经》，手指尖升起一抹鲜红的火焰，将铜钉燃烧成水。
柔娘的尸身迅速干瘪，半透明的魂魄从里面飞出。
白溪取出铜镜，同样一缕几乎透明的魂魄从镜中飞了出来。
两缕残魂紧紧抱在一起，两滴黑色的血泪落在地上，烧出一个坑洞。
白溪对褚昀微微颔首，再次魂魄离体，以生无常的身份开辟了一条通往阴司的黄泉路。
“上路吧，来世再做姐妹。”
两缕残魂对着白溪盈盈跪拜，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黄泉路上。
两姐妹的离开，让修罗血阵失去了阵眼，里面原本被困住，没有被完全消融的魂魄化作点点白光朝着黄泉路飞去。
白溪等到最后一点魂魄进入黄泉路，才将通往阴司之门关闭。
刚回到自己的身体，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褚昀见她面色煞白，一幅快要咽气的模样，心头微痛。
她太累了，必须找个地方好好修整。
他小心将她背着身后，脚尖一点，飞出深坑。
山林之中，风停雨歇，地面也不再震动，一束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在树梢上，有只雀鸟落在上面，发出几声鸣叫。
百里之外，雪山地宫，玉棺上面的符文陡然变成了血红色。
棺内的男人慢慢睁开眼睛，笑容得意且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