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情定
两人依偎着，小夭给涂山璟讲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事无巨细，通通讲给他听。
涂山璟听后沉默许久，满心歉疚地说：“小夭，相柳如此行事，只怕还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你。”
小夭不解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涂山璟说：“你还记得我给相柳四十年粮草的事吗？”
小夭点头道：“记得，当时我觉得亏死了，你却说不亏，还说是你赚了。”
“对，确实如此。当时我说我没有人手，粮草还需相柳派人来澹圮城运，这其实是我的计策，我并非缺人手，澹圮城到清水镇也有多条成熟的商道，运送粮草对我来说实非难事。”
小夭后知后觉道：“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你要相柳自己来运，还要确保神农军的安全，如此大费周章，不如自己送呢。”她问：“你到底谋划着什么计策？”
涂山璟缓缓道来：“神农残军一直是颛顼的心头大患，现在轩辕国内部已经稳固，颛顼定要拔除神农军这根硬刺的。只是神农军长期封闭在山中，日夜灌输着殒身复国的信念，他们信仰坚定，人数虽少战力却不小，还有相柳这个灵力高强的九头妖坐镇，若贸然讨伐，恐怕吃不到什么好处。我思来想去，最稳妥的办法，还是从内部瓦解。”
小夭好奇心被勾起，神农军铁板一块，怎么从内部瓦解呢？
“神农军每次到达澹圮城后，我都以粮草尚未备齐为由，请他们住在涂山氏的驿馆中稍候，快则三日，慢则半月。神农军起初都老老实实待在驿馆中，从不外出，渐渐地，有胆大心痒的神农军开始偷偷溜出去，看大街上新奇的玩意。时间一长，人便有了欲望，有人开始偷卖队中的粮草，换钱买肉吃，有人将自己的兵器当了，去赌场挥霍一空，有几个好赌的，将自己的钱财输了个精光，还倒欠赌场许多银钱，我都让管事替他们还上了。日子一长，运粮的差事从人人避之不及，渐渐变得需要贿赂头领才能得到，越来越多的神农军迷恋起热闹的人间烟火，向往山下简单自由的生活。”
“相柳对此当然有所察觉，但他没办法阻止。他需要我的粮草，我不出人运送，他也只得自己派人来运。现在时间不长，情况尚且可控，可再过五年、十年呢？愿意下山运粮的神农军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军心涣散，相柳纵有再强的本事也无力回天，神农军便不攻自破了。”
阳谋无解。
小夭听得心潮澎湃，青丘公子果然谋略无双，就算再给她十个脑子，她也布不了这样深远的局。
她由衷叹道：“璟，你好厉害啊。”
涂山璟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计策罢了。”
小夭最听不得涂山璟这样自轻，她薄斥道：“胡说，怎么会上不得台面呢？你太谦虚了，我若有你这样的智谋，早就骄傲得不得了了！有些人胸无点墨却专爱卖弄学识，最令人讨厌，你跟他们恰恰相反，明明才学过人，却总是自谦自逊，谦谦君子虚怀若谷，很难叫人不喜爱啊！”
涂山璟期待地望着她，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那你……喜爱吗？”
小夭撑着胳膊抬起头，另一只手搭在涂山璟的胸膛上，笑意嫣然地说：“喜欢呀！”
涂山璟呼吸一滞，片刻后才试探着说：“小夭，你……再说一遍。”
小夭看着涂山璟两只红透了的耳朵，连着说了好几遍：“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涂山璟痴痴地望着她，笑着流出了眼泪。
小夭再次为他拭去泪水，无奈地说：“怎么又哭了……璟，你怎么这么爱哭啊……从前我不认识你的时候，你也这么爱哭吗？”
涂山璟摇头道：“我以前从来不哭，所有的眼泪都只为你而流。”
小夭突然觉得耳朵发烫。
涂山璟这句话明明没有一个爱字，却让她觉得最是深情。
“璟，等船靠岸了，你跟我回高辛一趟吧。”
涂山璟眼睛一亮，他已经猜到了小夭的意思，却仍然执着地问：“去高辛做什么？”
小夭在他胸口轻轻一捶，愠怒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将你带到父王面前，让他老人家好好相看啊，若是父王也喜欢你……”
涂山璟急切地问：“若是俊帝喜欢我，那便如何？”
“若是父王同意，我们就订婚。”
涂山璟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紧张地确认道：“当真？”
“当然是真的。”
涂山璟撑着床榻坐起来。
他的后背出了一层汗，心跳得越来越快，手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从未如此紧张过。
“小夭，我……我好高兴，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就不要说。”
“不……我要说……小夭，我知道大荒内有许多男儿身份地位比我更加显赫，也有许多男儿比我身强俊美，比我德才兼备，我知道我不是最优秀的那个，但是我……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我将你的性命看得比我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我无法想象身边没有你的日子……”
涂山璟自愧地低下头，“我都在说些什么啊……小夭，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实在是太高兴了，高兴得无法保持镇静……等我们回去后，我……我要拿出我最大的诚意，劝服俊帝将你嫁给我……”
小夭满心欢喜，柔声道：“好啊。”
涂山璟的心跳得厉害，她颤着双手缓缓将小夭拥入怀中，他收紧双臂，似要将人紧紧嵌进自己的胸膛里，再也分不开。
直到小夭说：“璟，你松开些，我快要无法呼吸了……”涂山璟才慢慢松开双臂，却仍然舍不得放开她。
他抱了很久，很久。
小夭快要在他怀中睡着时，涂山璟突然说：“小夭，相柳以后交给我来应付，我会找他谈一谈，请他离你远一些。你若是见着他，不要与他纠缠，躲开便是。”
小夭睁开眼睛，思索了片刻，答应道：“好。”
“奶奶那边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说服她。左右你嫁进来，也不必与她过多相处，逢年过节时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小夭在他怀里抬起头，问：“这样好吗？”
涂山璟语气坚定，没有半分迟疑：“没有什么不好的，孝敬奶奶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
小夭不太赞同，但涂山璟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有他的道理。
“若你嫁进涂山氏，可以继续开你的医馆，或者不开也行，待在家里每天休息玩乐、外出游玩，你愿意做什么都行，不必担心掌管家务、经营生意的事，这些事自有我处理，你只管做我的涂山夫人就好……”
小夭小声地抗议：“璟，你把我说得好像一无是处，什么都干不好一样……”
涂山璟轻叹一声，说：“若你真的一无是处，什么都干不好就好了……那样，你就会完全依附于我，我也不必担心你有一天不要我我该怎么办了……”
“璟……”小夭心疼地说：“你明明是天之骄子，不该爱得这样卑微。”
涂山璟反驳道：“我不是爱得卑微，我只是爱得深沉。因爱生忧，因忧生惧，害怕失去，更害怕得到后复失去。”
“不会的，”小夭抱紧了他，重复道：“不会的，相爱的人一定会白头到老，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也要对我有信心。”
涂山璟终于觉得心跳慢慢平稳，手臂也不再颤抖了。
他松下一口气，应了声“好”，收紧双臂，将自己的脑袋埋到小夭脖颈里去。
好像怎么都抱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