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山素水一一耶律大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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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素叶之城

耶律大石不想她闺阁女儿,竟然也喜欢这样豪迈的诗句,当下喜道:“我也是极喜欢这首的。”年少之时,谁没有做过这种仗剑天涯,打抱天下不平的梦呢。

当下两人就说起贾岛的诗来,萧瑟瑟说自己不喜那首“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道:“写诗原是为了自己,若没有知音赏,难道就不写了吗?于我来说,写的时候就是满足了。”

耶律大石说:“可是若是能够遇上知音,从这诗中懂得你那一刻的欢欣快乐,岂不是更好。”

萧瑟瑟依旧道:“我承认能是更好,可若没有,我也不会归卧故山秋。”又说:“倒是那‘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人以为是苦,我却以为是欢欣。又如‘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传说贾岛在写此句时,先是写‘僧推月下门’,后来又改成‘僧敲月下门’,一推一敲,反复多次。”可见‘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确是实情。我前日赏花,得了两句,却再凑不成整首来,竟是一夜无眠。”

耶律大石顿有共鸣:“我也有过这种时候,若是有了诗兴,那是辗转难眠。只是我居在皇太孙府中,与其他伴读哥哥们同住一院。那日就是兴奋过度,吟诗不断,结果弄得余睹哥哥敲墙骂我,害得他睡不好。”

萧瑟瑟掩嘴笑:“我也是,之前也被我二姐骂,说我闹得她没睡好。”

两人一起笑起来。

耶律大石看看萧瑟瑟,劝她:“虽是这么说,只是诗本乘兴起,兴尽便足,若是强求,反而刻意了。你身子本弱,当保重身体为先。”

萧瑟瑟同意:“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有时候诗兴上来,却也怕失了灵机,不得不放纵自己罢了。”

耶律大石笑道:“我虽这么说你,其实我自己也有诗兴上来,不顾休息的时候。只是我们如今都大了,纵不为自己,也不好影响别人。”

萧瑟瑟点头:“说得很是。方才那句诗本乘兴起,倒叫我想起王子猷访戴之举,‘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耶律大石遥起当年,也不由向往:“我当年读前人文章的时候,也甚是向往魏晋名士……”他忽然想到阿疏之事,不由一滞,轻叹一声

萧瑟瑟敏感得看到他的情绪不对,问了起来。

耶律大石就将阿疏的事粗略说了说,又说:“倒不是扫您的兴,只是想到此事,不免想了魏晋之时,可如今人长大了些,就觉得魏晋名士虽然风度容止令人向往,可是家国危亡之际无所作为,未免可惜。”

萧瑟瑟亦有同感:“我们幸而生于盛世,已经有百年不知兵事,不象他们那般家国危亡,无能为力,只能借诗酒放纵。我们这些后人,也只能借诗文来想象那时候的情景了。”

耶律大石说:“古往今来,能够有百年无战,国势繁华,百姓富足的盛世,也是极难得的。我们如今欣逢这样的盛世,许多人却不知珍惜,为了自己的私利而损害国家的利益,自己又不肯为国家贡献,却只一味地抱怨咱们不如大宋繁华。不是觉得大宋什么都好,大辽什么都不如,就是觉得我们应该兴兵南征。甚至还有人说,可惜现在没有大战,不能够让他们建功立业,夺爵封侯,真是胡说八道。”

萧瑟瑟点头:“是啊,很多人没有居安思危心态,任意挥霍这样的福份,实是可叹。战争的事,哪是这么轻易胡说的。我看唐诗中说‘可怜无定河边骨,俱是春闺梦里人’,再观古往的史书,看到那些改朝换代,天下动荡的时候,都是白骨成山,虽是书上写的,细想来,也是极可怕的。”

耶律大石见她神情忧伤,不由后悔:“原是我的不是,引起这样的话来。如今国泰民安,我们当不会遇上这种事的。”

萧瑟瑟却说:“当日李白杜甫,何曾不是从开元盛世里过来,哪里晓得一朝兵变,山河破碎。”说着轻叹一声:“‘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我们生于世间,亦不过是过客罢了。”

耶律大石不想她再往这些事思考下来,就忙岔开话头道:“说起李白,虽是蜀人,却是从小出生在西域,也不知道那样的极西之地,竟有这样的谪仙人。”

萧瑟瑟被他岔开话头,就说:“李白原是出生在碎叶城,碎叶城,又叫素叶城,原是比西域还远的地方,也不知道千山万水,他是怎么来的。”

耶律大石说:“我有个朋友对我说,从这里一直往西走,走上几千里,走到一条河叫素叶河,也叫素水河,沿着素水河就能找到素叶城。”

萧瑟瑟听了不禁向往:“哦,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去看看。”

耶律大石说:“我带你去。”

萧瑟瑟脸红了:“你是我什么人,要带我去?我要去,就自己去。”

耶律大石也不禁脸红了。

与萧瑟瑟在一起,又与别人不同,似乎他说的她都能懂,她说的他亦都明白。他能同她说朝堂之事,亦能同她讨论诗文,甚至看一朵花开,看一片叶子落下,看云起,看夕阳,两人都能够找到共鸣,不知不觉,两人每天都约好了时间在此相见,竟成了每日最期盼的事情。

这日耶律大石正要出门,就听得萧兀纳派人来叫他,他忙赶去萧兀纳的府中。

却见萧兀纳拿着奏报,脸色担忧。

耶律大石忙问:“兀纳宰相,不知叫小子来有何事?”

就听得萧兀纳问他:“大石,我素来视你为子侄一般,今日寻你来,是想问问太孙在国子监的学业。”

耶律大石心中一惊,耶律延禧近来常发牢骚,说自己已经长大,应该立朝问政了。可皇帝却还把他按在书院学习,他既有此心,哪有什么心思学习。可是他作为伴读,却也不能说自己主君的不是,只得答:“太孙在国子监内,学的很认真。”

萧兀纳却笑了一下:“是吗?”

耶律大石亦是知道,萧兀纳既然特地寻了自己来问,自然是知道一些内情了,只得替辩护耶律延禧辩护:“自然,太孙有时也会去和人玩耍,但也还算克制,况且太孙是未来天子,和宗室子弟地们多多接触,也是平常的。”

萧兀纳叹息一声:“未来天子,未来天子!”他看着耶律大石,正色道:“大石,你既然知道,太孙是大辽未来的天子,那你就该知道,他的品性,才学,都影响着大辽的江山。大石,你是他的伴读,未来也是辅佐他的重臣,你该在他做的不对的时候进谏,而不是替他隐瞒。”

耶律大石低下了头,只得道:“相公,我,太孙他自从储位已定,就不再像原先一样认真学习,他在国子监内,和那些宗室子弟一起玩耍,那些子弟也喜欢说他爱听的话,所以太孙的学业也就松懈下来,但太孙待我,还是像原先一样好,所以我,我就……”

萧兀纳打断耶律大石的话:“你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什么吗?”

耶律大石羞愧地低下头:“我记得,相公曾对我说,说要好好劝誎太孙,是我不好,辜负了相公期望。”

萧斡里剌听说耶律大石来了,忙跑过来候在萧兀纳身边侍立着,此时见状,也忙替他解释:“伯父,这件事,并不能怪大石。大石不过是伴读,和太孙关系虽近却没有到那么亲密。”

萧兀纳看着耶律大石,也是长叹一声,转而问:“他是不是最近亲萧奉先与耶律余睹?”

耶律大石一怔,只得点了点头。

萧斡里剌劝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石性情耿直,不像萧奉先与耶律余睹那样会奉承,太孙如今也难听得进忠言。伯父,天下事,能做则做,咱们只是臣子,也操不了君王的心。”

萧兀纳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萧斡里剌见他如此,不禁问:“伯父,你到底为什么事情天天这样发愁?”

萧兀纳拿起几封奏报递给二人,叹道:“唉,你们也不小了,也应该知道一些家国之事了。我大辽看上去日益富庶,百姓安乐,可我们的周边,还是有许多暗流涌动啊。你们看看这几封奏报,党项的小梁太后挑起宋夏之争,若只是党项获得小胜,倒也罢了。大宋自他们的太皇太后去世以后,宋主又废旧法,推新法,如今青苗法、兵役法重启,与党项交战,又得了几次胜仗……”

耶律大石看着上面的奏报,却是此前党项小梁太后率领数十万的大军亲征,围大宋环州及乌兰、肃远、洪德、永和等寨。却被环庆路主帅章楶先派皇城使折可适等部约一万移师马岭,与庆州方面分头控扼,另派人在环州近城百里的水源下毒。后又派兵五千赴援环州。折可适在洪德城设伏,使党项大败,小梁太后仅以身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