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放话
一听谋反两个字，包括杨十万和杨飞龙在内，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诸自汉末以来，羌氐两族屡有叛乱！”曹皑字字抑扬顿挫，“但没有一次！没有一次，成功过！”
“杨渠帅惨死野外绝非意外！”曹皑指着木盘中的那些倒钩箭道，“这种箭矢，非官兵不能制造不能拥有。所以害死杨渠帅的，必然是蜀人！”
众人听了曹皑的话，都是一片哗然。
曹皑才不管是不是蜀汉干的，先甩一口锅过去。能激发氐人对蜀汉的敌意那是最好不过。
“曹将军说我族兄为蜀人所害，可有证据？”杨十万阴沉着脸问道。
“既然不是官兵所为，那自然是蜀兵所为了！”曹皑还没开口，薛夫人却抢话答道，“难道除此之外，十万弟还以为有第三者有这种箭矢？难道是东吴派兵到天水杀我夫君吗？”
杨十万被这话挤住，一时间竟无法回答。
他总不能当着曹皑的面硬说这是魏军干的。城外还有五百全副武装的魏军，真动起手来，杨岳这些天水豪族也不会帮他的。
杨十万冷哼一声，表示不服，但也不再开口了。
“夫人放心！”曹皑拍着胸口向薛夫人保证，这次他来天水，正是为了大将军伐蜀而筹粮筹物。只要钱粮人畜全都到位，曹爽自然会替她出这口恶气。
曹皑说完，期待薛夫人的正面反馈。
可意外的是，薛夫人眉头一皱，并没有接话。
“多谢将军美意了！”杨十万却接过话头，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我兄新丧，族中还有许多事要办。就不多留将军了！”
杨十万和薛夫人明显不太对付，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曹皑也不好多说什么。
放过了狠话，曹皑也释放了一下善意。他带着手下和一干天水豪族，恭恭敬敬地对着杨百万的遗体行了一礼，又说了几句一定会替氐人报仇的话，这才离开了。
“哐当～”
听门外曹皑等人走远，杨十万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两名氐族大汉立刻关上大门守住了门口。
“十万弟，你这是何意？”薛夫人立刻呵斥道。
曹皑等人刚刚走远，杨十万就要对自己下手？
杨十万冷笑一声，向前几步道，“阿嫂休要多疑。百万兄可不只是你的夫君，更是我十万清水氐人的族长！如今族中群龙无首，我自然要担起这个责任。”
“杨十万！”薛夫人柳眉倒竖，叉腰呵斥道，“氐人虽是胡人，但历来都是父死子继，从无兄终弟及。即便这族长不是飞龙，也有飞龙的兄弟继承，怎么也轮不到你！”
“哼，”杨十万毫不在乎，“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阿嫂说规矩，我清水氐在阿兄之前，有向魏人屈膝弯腰，甘为奴隶的规矩吗？”
院子里的氐人全都变了脸色。
自从杨百万被曹魏承认为清水氐这一部族的渠帅后，他就开始大力推行汉化政策。不仅让族人积极学习汉地语言服饰文化，还积极鼓励农耕。
这本是一件好事，但论起种地，游牧惯了的氐族人如何是本地人的对手？这些年来因为交不上足够的税赋而被迫卖身为奴的氐人是越来越多，杨十万这点上倒是没有撒谎。
“有些事上，夫君的确操之过急，但这不是尔等篡窃族长的借口！”薛夫人怒极，双指戟指杨十万，“可别忘了，渠帅可不是你说当就能当的。官府不承认，你一样当不上渠帅！”
“呵呵，”
听了这话，杨十万不气反笑，他面带笑容，毫不顾忌的上下打量着薛夫人，“这个就不劳阿嫂费心了。只要我当，官府就一定承认！哎哟！”
冷不丁的，杨飞龙突然拔刀相向。幸好杨十万躲得快，避开了这一刀。
“飞龙我儿，这是何意？”杨十万的语气满是调侃和嘲笑，他的手下动作也不慢，立刻拔刀护住主人。
杨十万拍拍身上的尘土，一脸轻松的对薛夫人道：“好了，阿嫂就在冀县处理丧事吧。我就先回族中主持大事了。”
“站住！”薛夫人脱口而出。
“怎么？”杨十万也回过头，一脸猥琐的打量着薛夫人，“难道阿嫂也要我一起为阿兄守灵吗？”
“哈哈哈哈！”
见薛夫人被自己噎住没话说了，杨十万仰天大笑，破门而去。
其他的氐人看看薛夫人，又看看远去的杨十万，犹豫之下，还是选择了跟杨十万走。
庭院内外风流云散。除了薛夫人母子外，更无一个活人。
“阿母！”
杨飞龙乍逢大变，悲从中来。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抱着母亲一味的哭泣。
“飞龙！不许哭！”薛夫人推开儿子，全无刚才人前的慈母形象，“你忘了你阿父对你的期望了吗？”
想起父亲，杨飞龙就回忆起平日里父亲苛刻要求自己读书和习武的点点滴滴，直到昨晚和父亲的最后一面……
“我回清水办些小事，三五天便回！”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此刻却已是天人两隔。
“阿母，”杨飞龙哽咽了几下，缓和下心情，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道，“昨天阿父临走前……”
听完了杨飞龙的叙述，薛夫人面色变得比刚才与杨十万对峙时更加的难看。
“来！坐下！”薛夫人拉着儿子的手来到一间偏房坐下，让儿子好好回忆来到冀县后的点点滴滴。
薛夫人不厌其烦的反复诘问儿子每一个细节，直到确认无误了，杨飞龙再也回忆不出什么了，她才长出一口气，双目紧闭。
过了好一段时间，她又睁开眼睛，对儿子道，“飞龙，你的那些朋友，还都靠得住吗？”
“阿母这是什么意思？”杨飞龙隐约有些猜出母亲的意思，他吓得脸色一变。
“听我说，天黑之后……”薛夫人示意儿子靠近，压低了声音，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开始细细嘱咐起来……
“嗯，嗯，嗯，嗯…”
杨飞龙起初疑惑不解，但听着听着有些不安，听到最后，他也严肃起来。
“阿母放心！儿必照阿母所言行事！”
“飞龙！”薛夫人紧紧握着儿子的手，眼中竟闪现出了一丝泪花。
杨飞龙年纪还小，还不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但她心里清楚，只要稍有差池，只怕这就是她们母子的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