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哥,你真的好了?
海碗里的稀粥依旧冒着热气。
吴琅却已经贴着碗沿,吸溜下去了半碗。
相比之下,颜丹宁就慢多了。
她再怎么装疯卖傻,一些骨子里的仪态和习惯依旧改变不了。
就在这时,吴英行色匆匆地赶到。
花寡妇只好放下心中的疑惑,起身迎过去,顺带着把今早的一出闹剧讲了。
最后还连带着赞同道:“要我说,你哥他砸的好,砸得她们怕了,自然就不敢来了。”
吴英放下半个布袋子的红苕干,却顾不上应付花寡妇。
只是拉着亲哥吴琅一个劲地左看右看,上下打量,边看边泪眼朦胧地责怪:“有没有伤到哪儿?有哪里疼不?”
看着亲妹妹这让人心疼的一幕。
有那么一刹那,吴琅的傻劲差点就装不下去了。
饶是如此,他依旧傻笑着喝完稀粥,把海碗交还给狗蛋,然后傻笑着把吴英拉进西厢。
“英子,哥好了,你别担心。从今以后,别再从家里拿东西过来贴补哥了。哥能养活自己。”
吴英猝不及防间,就听哥哥突然说了这么一长溜的话。
这是傻子根本无法完成的完整表达。
而在仰视哥哥的视线里,他的眼神确实同以前不一样了。
“哥,你真的好了?”
吴琅伸手摸摸妹子的头发,像小时候宠溺妹妹一样。
吴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忧、委屈和方方面面的压力,顺着这一声哇,全都倾泻出来。
听着屋里突然传出的哭声。
颜丹宁心中有数,可花寡妇却一头雾水。
正要起身进屋瞧瞧究竟,结果始终被眼前的颜知青左右牵制,进退不得。
很快,哭声停了。
吴英泪汪汪地看着亲哥,两只手摸摸这儿,摸摸那儿。
还像是摸着傻大个一样的手法。
搞得吴琅有些不习惯了。
所以吴琅伸手制止住她的手,“这事花寡妇还不知道,最好也别让大队的人知道。”
吴英顿时不理解了,“为什么呀,哥?咱们好好的人,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
吴琅不得已,又把颜丹宁装疯的事告诉了妹子。
连带着痛批了黄泰来一众狗腿子干出来的这件非人事。
吴英恍然大悟。
怪不得天上掉下个颜丹宁这个大姑娘。
敢情这件事的每一步,都充斥着人性所难言的穷凶和极恶。
“哥,难道姚知青嫁给大队长儿子,也是有这般猫腻的?”
吴琅轻叹,“差不多吧。”
相比于黄支书爷俩吃了枪子,刘大队长爷俩境况要稍微好一些。
可临近新世纪后,这爷俩从牢里回来。
姚爱春早就带着儿子离开了。
最终连刘大队长临死前,想要孙子回来给摔老盆,都没答应。
“哥,如果是这样的话,小圩大队咱们别待了。我让于运成使使劲,把你跟嫂子的户口都迁到二道梁吧?”
吴琅摇摇头:“妹夫现在大小只是个队长,这事他办着吃劲。”
“哥,你放心。花再多的钱,他都没二话的。”
“我知道,”吴琅坚持,“眼下我跟你嫂子还应付得来。”
“不仅应付得来,黄斜眼他还得老老实实地养着我俩。就这么轻易地走了,才是便宜他们了。”
吴英急了,“哥,你别胡来。留得青山在,咱不怕没柴烧。”
“放心,我有数。”吴琅自信满满地道:“你把红苕干带回去,以后日子先紧着自己过,别让婆家说闲话。我这边,你就瞧好吧,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吴英嗯了一声,一把将哥哥拦腰抱住道:“哥,你好了,真好!”
吴琅不习惯这般亲密,推开妹妹道:“行了,别让人瞧出来。这傻大个,我暂且还得装下去。”
吴英嘟哝着嘴,扯着自己的麻花辫子,表示不满。
旋即才意识到这种奢侈的情绪,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现在好了,哥回来了!
她可以正儿八经地做回妹妹,再不用什么事都顶在前头了。
兄妹俩交完底。
纵使吴英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和兴奋。
可一出来露面,还是叫花寡妇一眼瞧出来了。
只是花寡妇并没有往吴琅变成正常人这方向上想,反而更加以为是,吴琅和颜丹宁间有了点什么,将来可能开花结果了,所以英子才会这般高兴的。
不过也难怪。
吴琅一出来,立马开始傻乐。
那可是真的痴傻多年形成的肌肉记忆,谁能想到他现在是装的?
“走,狗蛋,出去玩。”
瞧,即便都结婚成家娶媳妇了,还跟六岁的狗蛋一起玩。
谁能想到?
吴琅带着狗蛋前脚刚走,队里的大喇叭跟着响起。
花寡妇没有去听,无非是召集人干活点名。
而是把目光落到颜丹宁身上。
这位面对支书儿子死活不从的漂亮知青,可不像是对着傻大个张开双腿的样儿。
想不通。
另一边,吴琅带着杨狗蛋,下了西山。
直面的就是一片广袤如麦浪般的生产六队农田。
穿过这片农田,就是生产大队部,以及一片小圩大队近半村民的聚集区。
大队支书、大队长家都在这一片。
傻乐着的吴琅,目标很明确。
可杨狗蛋并不知道。
村里的孩子不跟他这个没爹的孩子玩,所以他唯一的玩伴就是傻大个。
也因此玩耍的区域,很少离开西山的范围。
可今天,明显不一样。
“傻大个,我们去哪儿玩?”
“去大队支书家弄点好吃的。”
面对孩子,吴琅虽然依旧傻乐着,但说话就不装了,实话实说。
“可是,支书家有一只很大很大的狼狗,很凶的!”
“有我在,不怕!”
路边的田间地头,各生产小队长集结点名了社员之后,正准备开干。
就见有人看过来道:“瞧,傻子新郎官来了!”
一众人津津乐道。
唯有今早被土坷垃砸在胸脯上,现在还感觉气闷的小媳妇负气道:“他才不傻!”
一众社员们只当她记恨在心,谁也不信。
于是吴琅带着杨狗蛋,抵达大队支书家门口时。
家里只剩下支书婆娘刘大喇叭连同左邻右舍的妇女,一道在门前树底下乘凉聊闲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