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另一种味道

【对于刘备形象的这种塑造，在平定黄巾之乱的这段历史讲述中就非常明显。】

【咱们先简聊一下，历史上的黄巾起义是怎么回事。】

【东汉末年，连续爆发了几场大瘟疫，给张角兄弟传播太平道提供了非常大的助力。】

【史书上记载，张角用符水给人治病，效果非常好，于是很多百姓就开始信他、追随他。】

【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我们肯定知道，画一道符烧成灰，然后放水里喝了，这是不能治病的。】

【那张角是怎么做到的呢？】

【其实，很多瘟疫的致死率并不高，即使没有任何医治，只要能得到悉心照料，许多病人也能慢慢痊愈。】

【问题是，人们都害怕被传染，所以一旦有人染上瘟疫就会被抛弃，最终他可能不是死于传染病，而是是被饿死的。】

【当代学者有一个推测是：张角兄弟和身边的一批核心信徒，率先实现了群体免疫，他们敢于照看病人，也就让更多的人活了下来。】

【当时的人不会这样从医学的角度来理解，反而会坚信：这就是太平道的法力无边。】

【这样，张角的信众也就滚雪球一样的飞速增长，很快就达到了几十万。】

【黄巾起义就这么爆发了。】

【问题是，张角擅长聚拢人心，却完全不懂军事，指挥得混乱不堪。】

【相比之下，东汉朝廷的应对就显得有组织、有效率多了。】

【皇后的哥哥何进被任命为大将军，坐镇后方。】

【前线实际指挥作战的则主要是皇甫嵩和朱儁，可以说，黄巾之乱主要就是由他们两个平定的。】

【那我们熟悉曹操、刘备，还有孙权的父亲孙坚，都发挥了什么作用呢？】

【功劳最大的是孙坚，他在朱儁手下，立了不少战功。他们孙家的第一桶金，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捞到的。】

【曹操呢，是在朝廷的大军基本上胜局已定的时候赶来扩大战果的，属于高干子弟刷履历的常规操作。】

【刘备当时还只是一个基层将校，他也参加了这场战争，但还不足以在史书上留下太多痕迹。】

毕意南知道，他的读者都是受教育程度和认知水平比较高、对历史比较了解的人。

但还是怕大家已经把中学历史知识还给老师了，所以简简单单地几百个字，把史书上的黄金起义和读者们一块儿回忆了一遍。

有了这个基础，大家才更能体会到民间三国故事中的那另外一种味道。

【上面说的是历史，但是到了民间讲述里，平定黄巾之乱的就是刘备。】

【元代的《三国志平话》讲，黄巾起义声势浩大，引起了朝廷高度重视，鼓励民间投军，于是有了桃园三结义的故事，这是正史里没有，而今天大家都很熟悉的情节。】

【于是刘备、关羽、张飞带着一支小分队，开启了横扫模式。】

【这支几千人的小股部队，大破黄巾贼，注意这个数字啊——五百多万！】

【在他们的攻击下，张角三兄弟，相继“死于乱军之中”。】

【看出来来吧，平定黄巾就是他们兄弟三人的功劳。】

【按照史书的记载，接下来有个刘备鞭打督邮的事件，《三国志平话》觉得不精彩，要改。】

【不但把打督邮的人换成了张飞，还把这件事由一个地方性的新闻，变成了影响整个东汉天下的大事。】

【说的是，报军功的时候，刘备没钱给掌权的大宦官送礼，于是受到了羞辱。】

【张飞怎么可能吃得下这个亏？脾气一上来，打掉了大宦官两颗门牙。】

【冲突过后，多亏有国舅董承帮助，刘备才得到了一个安喜县尉的小官。】

【这个职务是符合史实的，问题在于，历史上的刘备当这个官很合理，但现在你说刘备他们剿灭了五百多万贼兵，再当这个官就太不公平了。】

【没想到，到任之后，刘备又被太守刁难。于是张飞夜入太守府，杀光了他全家男女老少。】

【这事传到朝廷，掌权的大宦官群体——十常侍就派督邮来审理此案。结果督邮又被张飞打死，还分尸了。】

【这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刘备只好带着关羽、张飞上山做了强盗。】

【是不是感觉有点像“三国版的逼上梁山”？】

【像就对了！事实上，民间讲述的很多历史故事都有着相似的故事脉络。】

【你想啊，黄巾军朝廷都搞不定，现在能够平定黄巾军的人造反了，朝廷得多慌啊？】

【这时候，国舅董承又来了，在他的建议下，皇帝杀掉了奸臣十常侍，重新任命刘备做官。】

【在这一大段讲述中，刘备是绝对的主角，他的命运牵动着整个东汉的兴亡，而且情节劲爆、大开大合，血腥暴力程度拉满。】

【这才是民间爱听的三国故事。】

其实，毕意南第一次读《三国志平话》的时候，还是很受震撼的。

在他的印象里，古代的老百姓不是应该勤劳、勇敢、善良，崇尚男耕女织、与世无争的吗？

怎么流传最广、最受欢迎的却是这样的三国故事呢？

动不动就屠戮全家、杀人分尸……

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三国演义》往回找补一下，我们今天理解的三国历史会是什么样的？

【说过史书的记录，也聊过以《三国志平话》为代表的民间故事，我们就可以看看《三国演义》是怎么写的了。】

【《三国演义》还是帮刘备吹了不少牛的，写了兄弟三人很多史书上没有战绩，包括用猪羊狗血破了张宝的妖术……】

【但相比《三国志平话》，这些牛吹得非常克制，真正平定黄巾军的是皇甫嵩、朱儁等人，这个历史事实《三国演义》充分尊重了。】

【《三国演义》的重点，还是想在道德上美化刘备。】

【但是，在今天的我们读来，又是一种既有美化也有弱化的感觉。】

【还是拿刘备鞭打督邮的事情来说。】

【史书上记载，刘备因为与黄巾军作战的功劳，得到了安喜县县尉的职务，督邮来了，想撤刘备的职。】

【刘备当时就怒了，冲到督邮的住处，把他捆了起来。】

【然后，刘备把督邮带到安喜县的边界以外，把自己的印绶解下来，挂到督邮的脖子上，把他痛打了一顿，最后扬长而去。】

【这事干得非常漂亮！】

【第一，县尉是维持本县治安的，所以刘备把督邮拽到安喜县边界之外才动手，意思是：你挨打，不是我安喜县的责任。】

【第二，我是把印绶解下来、以老百姓的身份打的你，这是我的个人行为，不会牵连同僚。】

【这一套操作下来，刘备的人格魅力尽显无遗。】

【但是，《三国演义》直接把这事改成是张飞干的了，道德上刘备是更高了，但刘备身上那种激动人心的英雄气质，也给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