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一义成军
洞穴里灵能涌动不停。
那浓郁的灵能落在地上，甚至将坚硬的冰雪化成了温暖的水。
艾琳感受着灵能涌入自己的身体中，原本已如干裂大地的身体，在这柔和灵能的滋润下，逐渐抚平了裂痕，逐渐再次散发出勃勃生机来。
甚至比起从前，还要更盛。
我已经恢复了！
你不用再输送灵能给我了！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少女想要坐起身来，想要抓住眼前这个家伙的肩膀，对着他吼出声来，让他停下手中那近乎疯狂的输送。
可她依旧没有办法动弹。
身为比艾琳还要高一序列的超凡者，身为主角，夏恩自然有他的特殊之处。
与他同途径的超凡者，在使用“输灵”时，对象是可以自由移动的。
可他使用输灵时，却可以把加大输出力度作为代价，让对方动弹不得。
作为辅助型的超凡者，有这样奇异的控制能力，这自然是相当惊人的。
最开始在科莱村时，圣教还没有注意到他的特殊之处。
可当他踏出科莱村，开始前往王都凛冬堡的游历之旅时，圣教终于盯上了他。
这也是夏恩在进入基特城后，没能逗留太久，就匆匆离开的缘故。
直到他停留在比南，这座北境最后的堡垒。
而回到眼前，当夏恩决定以灵能夹杂着生命力，输入艾琳体内时，少女自然毫无挣扎的可能。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恩整个人渐渐变得形容枯槁，原先还有着光泽的皮肤渐渐变得黯淡无关。
原先还有力的呼吸渐渐变得细若游丝。
一切都在告诉着她，再这样继续下去，夏恩一定会在这里耗空最后一点生命力，然后静静逝去，再不留一点痕迹。
不……不行，我怎么能让他死在这里！
这家伙只是见了我两次，就给了我两次全新的生命！
我怎么可以……
如果再像基特城时的那样……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停下来的？！
为什么我的实力那么弱，为什么每次想要保护那些想保护的人时，我却总是没有那样的力量？！
泪水涟涟，从少女的眼眶中挂了下来，如线缕般绵延不绝。
似乎是注意到了艾琳的变化，夏恩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我可不是在帮你，艾琳。”
“我只是在帮自己而已。”
还在嘴硬……你为什么还在嘴硬！
艾琳看向夏恩的莹紫色眸光中半是悲伤，半是愤怒。
为什么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你还要给自己扣上一顶自私的帽子？！
甚至连你自己都快要死了，却还在为我开脱？！
那郁结的情绪，那不甘的意念，那对力量的渴求，所有的一切，都汇聚在少女的胸膛中，在灵能的熔炉中，被锻打，被锤炼。
不知为什么，艾琳忽然想起了曾经某个时候，她在比南的酒馆里，听到酒客们胡扯时的对话。
“为什么‘王座’途径的序列九叫暴民？难道想当国王，就得先当暴民？这是什么狗屁说法！”
“倒也不是这样，序列九先不说，至少我听说王室有特殊的方法，能让人跳过低序列，直接成为中序列的超凡者……”
“那普通人呢？北境就只有那么一条有战斗能力的途径，王室又不肯告诉所有人，如何成为这条途径上的超凡者……”
“我大概知道吧……你们要听听么？”
“听！反正都是喝酒吹牛，有什么不能听的？！”
“行，那我就说说吧。”
“据说，想要成为‘暴民’，除去拥有灵能，你还得失去过什么。”
“什么意思？”
“就是得吃过苦，挨过饿，有过难以忘记的痛。”
“那序列八呢？为什么叫‘义军’？总不能是当了暴民之后，就决定起义了吧？”
“也没见现在有哪个义军选择起义了啊？”
“你弄错了，这个义军，不是指反抗王国的军队。”
“那是……”
“有为自己之义去行动，去奋斗的勇气，甚至愿意一人成军的，才叫义军。”
言犹在耳，那时的艾琳只是对自己成为‘暴民’似懂非懂。
而现在的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才叫义军。
她已经失去了基特城的大家，所以，她成为了没有什么可以珍惜，只需要破坏和宣泄的‘暴民’。
她重新遇见了夏恩，被他强硬地输入了灵能，救回了生命，却又将要面对再次失去她在意的人，再次失去所有的结局。
可是，她不想再失去。
她有了不想再失去的东西。
她不想再继续是个‘暴民’。
她想成为‘义军’。
为北境而行动的义军。
更是为夏恩而行动的义军。
有义之军。
于是，存在于少女胸膛中的熔炉，将这难以言述的情绪融杂在她的灵能中，将它们锻打为一体，再无分别。
于是，横亘于序列八与序列九之间的那条分界，终于模糊了界限。
于是，她不再是暴民。
于是，她真的成为了义军。
下一刻，连系于夏恩和她之间的那条灵能缎带被艾琳硬生生地震断，而夏恩的灵能与生命力，也终于不再流逝。
还来不及站起身，夏恩的身体便软倒下来，被少女稳稳抱住。
本该强健有力的身躯，眼下轻得仿佛和一支羽毛笔一般。
艾琳望着他的脸庞，感受着他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咬紧牙关，努力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说起来，从离开基特城之后，她已经许久没有笑了。
“你说过，要把灵能和生命一起托付给我。”
“甚至没有征求我的意见。”
“但是，夏恩，我愿意接受你的请托。”
一次相见，一次救命，一次约定。
可她没有好好地履行约定，于是夏恩再给了她一次机会。
再一次相见，再一次救命，再一次约定。
她怎么能再次辜负夏恩？
用力将夏恩背在自己身上，用布条将他的腰背和四肢都牢牢捆住，少女步伐坚定地走到地洞的边缘，抬头看向外面。
洞外寒风呼啸，雪落依旧。
可她只是顿了顿脚步，便再次向前，没有停步。
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的，夏恩。
我也一定只会是忠于你的义军。
从生。
到死。
绝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