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艾琳记忆中的过去
入夜，覆雪山脉上，山风冷冽，呼啸不停。
积雪堆积的山坡上，常有结成白色大块的雪块从上滑下，逐渐加速，落入难以看到底端的山涧中，甚至没有半点回响传出。
而就在山脉的南侧主峰上，一道稍显瘦弱的身影正在厚实的积雪中略显艰难地跋涉着。
莹紫色的眼眸，冰蓝色的长发，雪白的衣物，还有手中握着的一柄火铳……
正是艾琳。
“呼，哈……”有些艰涩的喘气声带着白气从她的口中呼出，又很快被冰冷的空气吹结，弥散而去。
这已经她在覆雪山脉度过的第三个夜晚。
此时的她，不仅是身体和灵能的状态变差了许多，食物和饮水也都已经被严重消耗，眼看能支持的剩下时间已经不多。
明明以艾琳在义军中游击战斗的经验，以她对于雪山中环境的利用，那些灰衣人想要跟上她，所花费的人力物力会非常巨大。
可他们却分毫未停，依旧如附骨之疽般紧紧缀在她的身后，让艾琳难以甩掉他们。
不过，对少女来说，在雪山中躲闪腾挪的几日，也并非毫无收获——首先就是山脉中匪贼的分布。
在这几天的追逐战中，她很是经过了南侧主峰的不少哨站，也发现这些匪贼的人手和物资并不充足——
基本上，每经过三到四个哨站，才会出现驻守的匪贼。
而驻守的匪贼人数也相当堪忧——两个是正常情况，三个已经算是豪华配置。
至于四个往上，艾琳还从没见过。
所以，在少女看来，这次匪贼的围城攻势，绝对无法做到前一世那么猛烈——毕竟，虽然她不知道和匪贼合作的势力来自何方，但他们能调动的资源必定不如圣教。
再加上提前发动的缘故，这些匪贼想要像前世那样，对基特城造成基础设施的毁坏，可能性可以说是极小。
这是个好消息。
但与之相随的坏消息，就是她可能坚持不到那一天了。
说来好笑，明明她是抱持着要解决身侧隐患，让夏恩进入基特城的一刻就不会再面临危险的心思，可现实却冰冷而残酷。
眼下的她，如果再等不到救援……恐怕再过一两天，就该成为这覆雪山脉中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她虽然是义军，虽然熟悉雪原和雪山，能娴熟地利用这里的资源。
可她毕竟不是神。
一边喘着气，少女一边勉力前进着，直到她的目光中，终于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窟。
这是她先前就已经发现的天然洞窟。
虽然简陋，但从遮挡风雪的角度来说，绝对比在山脉的寒风中跋涉要强上万倍。
至于说，为什么她没有去选择建造雪屋……
她已经没有那个体力，身后追踪的敌人也不会给她休息太长时间的机会。
花费巨量的体力建造雪屋，却有可能在下一刻就被敌人追上。
这绝不是什么理智的选择。
“可以休息一下了……”少女踉跄着前行，眼看就要走进洞穴。
忽然间，极远处的山脉南侧主峰上，出现了一个迅速跳动着的光点。
“那是……什么？”少女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运动着的光点代表着什么。
那不可能是贼匪身侧的那些灰衣人。
他们从来都是静悄悄地行动，如同毒蛇一般，只要找到机会，便会狠狠咬一口猎物。
可那道光点如此张扬，如此光明正大，和那些灰衣人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自然也不会是一路人。
“不知道，会是谁……”风雪又开始变大，遮挡了少女观察的视线。
于是，她也只能放弃，勉强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入山洞，靠着山壁坐了下来。
外面呼啸的风声，几乎让人看不到视线的大雪，也被山洞一并隔绝在外。
只是，艾琳却没有多余的动作。
她不能够生火，不能够取暖，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会引来那堆会死咬着猎物的灰衣人。
她只能静静地坐在这里，静待时间，期盼身体能够稍稍恢复些。
只是，安静地坐了片刻后，明明情形如此恶劣，少女却还是轻声发笑，“还真是，和那时候好像……”
不过，尽管她努力在让自己保持清醒，源源涌来的困意却还是击垮了她最后的一点意志，让长久以来无法休息的身体，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
雪原茫茫，满身伤痕的少女，努力拖着身体，向着南方前进。
王国的北方前线被突破，基特城的后勤运转告急，各地爆发内乱。
一件件事，在艾琳的脑海中闪过。
从见过那个名叫夏恩的家伙，没多长时间后，她就离开了基特城。
那里已经是她的伤心之地。
她的家已经不在。
所以，她只能踏上流浪的路途。
所幸，位于覆雪山脉南方的比南，似乎还是个温暖的城市。
那里的人们不吝殚精竭虑，挥洒汗水，想要为早已岌岌可危的王国，找出一条可以通往安宁未来的道路。
她说不上喜欢那里。
可她不讨厌那里。
那里有着火热的人心，有着基特城相似……不，没有了大家，那个地方，或许比基特城还要更加温暖，也说不定。
唯独可惜的是，没有在那里见到夏恩，没有完成她和夏恩的约定。
只是，现在比南也不在了……
想到这里，艾琳抿紧了嘴唇。
比南是王国，是斯诺兰最坚固的堡垒。
那里有王国最高明的工匠，有工匠们研发出来的厉害武器。
有通晓兵事的将军，有应募前往的平民、贵族，他们团结在一起，试图为北境建立起最后一支可堪一战，能够与圣王国，圣教正面硬撼的军队。
可一切都失败了。
圣教的军队扫荡了比南周边的所有村落、坞堡，截断了所有能够通向比南的补给线。
哪怕比南的人们再能够坚持，有着对王国再矢志不渝的忠诚……
可那毕竟不能够用作武器，用来打败圣教，打败圣王国。
于是，比南溃败了。
王国所有的精华，所有的人才，军队的最后一点希望，几乎全部愿意为王国献身的人们，都葬送在了那里。
只剩一些残兵败将，逃了出来。
而她，艾琳，也是一员。
被圣教的军队追杀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