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过于仁慈
勒布朗·路易斯对安德烈公爵极为忌惮，但安德烈公爵连关注勒布朗的兴趣都没有。
三人中，也就只有曾经在军队中服役的爱德华值得他微微颔首，剩下的两人连被他看上一眼的资格都没有。这就是枫丹神下第一人的底气！实力堪比神明的他，远比芙宁娜这个伪神更加傲慢，也没必要和别人玩儿什么心眼。
就这样侧身而过，路易斯一家三口都下意识松了口气。然后柏特丽莎忽然叹道：
“芙宁娜大人当真是一位仁慈的神明啊！”
是啊，仁慈的神明！
神下第一人的安德烈公爵，气场都如此强大。
那比安德烈公爵更加强大的七神，又会拥有怎样的威严？
拥有这样可怕力量的神明，却没有依靠暴力强行压服一切，而是顾及大局与枫丹人玩儿心眼。这样的水神，自然是仁慈的，也绝对担得起正义之神的名号。
也是在路易斯一家感慨的同时，安德烈公爵咳嗽着走进了芙宁娜的办公室。看着芙宁娜身旁的那维莱特，他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轻声提醒道：
“芙宁娜，璃月有一句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和元素龙王走得太近，未必是好事！”
作为枫丹军方第一人，安德烈公爵丝毫不遮掩自己对那维莱特的敌意，如此也引得那维莱特的侧目。感受到那维莱特的目光，安德烈公爵继续道：
“作为水龙王，你的实力确实比我强。但真要打起来，我有把握杀了你！”
这并非是安德烈公爵的虚张声势，作为枫丹神下第一人，安德烈公爵的实力堪比愚人众的前三席，甚至不下于愚人众首席的队长。
那维莱特作为水龙王的位格固然在安德烈公爵之上，但他毕竟没有经历残酷的战场。缺乏生死考验的那维莱特，注定不可能完全发挥自身的实力。故而身经百战的安德烈公爵若是一心发狠，确实有可能与那维莱特同归于尽。
只是面对安德烈公爵的威胁，那维莱特只觉得疑惑。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初次见面的安德烈公爵就对自己喊打喊杀，甚至威胁自己的生命。所以那维莱特道：
“这位先生，我与你此前从未相识，你一见面就喊打喊杀，是否太过失礼了？”
面对那维莱特的疑问，安德烈公爵咳嗽了一声，随后道：
“天理与这方世界的龙王也从未相识，但这妨碍天理对龙王的镇压了吗？深渊与我们人类也是从未相识，但这妨碍深渊兽潮对枫丹的进犯了吗？手足兄弟尚且会为了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种群之间的关系只会更加赤裸裸的不择手段。”
“你觉得我的态度有些失礼，但这只意味着你的天真。如果新一代的元素龙王都如同你这般天真的话，那作为人类的我都要为龙裔感到悲哀。奉劝你一句，最好将我们人类想得卑劣一点。免得到时候族群灭亡了，再来痛斥敌人的卑劣，因为这只会引人发笑。”
作为军人，安德烈公爵没有寻常廷臣的虚伪与客套。他的这番话虽然直白，却也诚实，直接将表达了枫丹军人的态度。我不信任你，你也别想着信任我。人和龙终究是两种生物，至少他安德烈公爵随时做好了与那维莱特战斗的准备。
而面对安德烈公爵的直言相告，那维莱特也是颔首道：
“安德烈·埃雷斯先生，你的这番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我受教了。”
如今枫丹最强的两人，就这样相互表达了对自己的态度。随后，芙宁娜开口道：
“安德烈，你不在房间好好休息，突然跑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安德烈闻言颔首道：
“芙宁娜，关于你谋划的那个庞氏骗局，我有一点想法。”
作为枫丹军方第一人，安德烈公爵拥有风属性神之眼，可以轻易感知到周围空气的震动。方才芙宁娜与勒布朗·路易斯交流的声音，连门口的谢贝蕾妲都没听清楚，但远在其它房间的安德烈公爵却听的一清二楚。也是因此，他才强撑着病体来到办公室，对芙宁娜道：
“庞氏骗局不断吸引投资的同时，也要将大量的投资作为利润发散出去。也就是说，只有在庞氏骗局暴雷之前，通过强硬手段扣押贵族们的投资，并将之投入到老兵抚恤基金的账户里，枫丹的老兵抚恤问题才能真正得到解决。”
“而在如今的枫丹，有能力通过强硬手段扣押贵族投资的，只有两种人。一方是作为水神的你，可以借助水神的权利直接下令封存抚恤基金的账户。另一方则是枫丹的军队，可以通过武力强制扣押贵族们的投资。”
“当然，作为枫丹这个国家的象征，你可能不能干这种近乎明抢的事情。所以到时候真正会动手的，只有我们枫丹军方而已。而在如今的军方，有威望做这种事的除了我这个海军总督之外，只有作为海军上将的六位舰队司令。”
说到这里，安德烈公爵停顿了片刻，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了一些，随后道：
“芙宁娜，我猜你是想让我这个海军总督，亲自下令扣留枫丹贵族的投资吧？这样庞氏骗局不会被真正拆穿，爱德华·路易斯也不会被贵族疯狂报复。甚至就连勒布朗与你的暗中合作，也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贵族势力彻底没落的那一天。”
“而军方也会因为我的决定，与贵族的关系彻底恶化。至于作为军方第一人的我，则将因为这番举动成为枫丹大部分军人的英雄，彻底压服枫丹军方内部的反对力量。未来十年内，贵族都别想再染指枫丹的军权。”
“由此，路易斯一家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贵族的势力也被削弱，枫丹的军方得到了安抚，而我作为海军总督的地位也越发稳固。可以说你这一番谋划之后，整个枫丹的局势都将为之一振，当真是好算计。相比于过去，现在的你在谋划上越发恐怖了。”
安德烈公爵感慨了一番，转而又咳嗽了两声道：
“但可惜，你的老毛病还是没改！”
“过于仁慈，也过于软弱！当年作为纯水精灵的你就是这样，总是想着面面俱到，总是想着拯救所有人。就像是你如今的这场谋划一样，不管是贵族还是军方，甚至就连勒布朗·路易斯这样的黑帮混混，都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你好我好大家好，看上去似乎很美好，但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谁都不好。尤其是现在的你作为水神，自然应该有作为神明的威严！而神明的威严，光靠审判和谋划是没用的，只有无数的尸骸才能铸就。”
听到安德烈公爵杀气腾腾的话语，芙宁娜内心暗暗发颤，心道：
不愧是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海军大将，安德烈公爵这作风太硬朗了！
先是猜出了自己的谋划，随后又出面对水龙王那维莱特警告了一番。看上去病恹恹的样子，可行为作风却充满了军人的铁血与冷漠。看他这架势，怕不是要在枫丹来一场大清洗吧！
“所以呢？”借由记忆命途的力量，芙宁娜窥探到了安德烈的记忆，所以反问道：
“安德烈，你就准备让弗朗索瓦·兰道夫，这位六大海军司令中唯一一个贵族出身的海军上将，代替你执行查封贵族投资的任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数百亿摩拉的损失固然巨大，可以弗朗索瓦为代表的枫丹贵族也将因此收买枫丹大部分军人。”
“有了枫丹大部分军人的支持，再加上兰道夫家族在枫丹贵族中人脉，弗朗索瓦甚至能威胁到你这个海军总督的地位。如果弗朗索瓦当真借机成为了海军总督，那贵族将同时掌握枫丹的官僚系统与军方势力，彻底势大难治。你不觉得自己这番谋划的风险太大了吗？”
芙宁娜这般说着，安德烈却摇摇头道：
“不存在什么风险，芙宁娜。”
说着，安德烈看向了芙宁娜身旁的那维莱特，又看向了芙宁娜，最后咳嗽一声道：
“枫丹如今最强的力量都在这里，光是我就有把握镇压任何一支舰队的反叛。若是再加上那维莱特先生的力量，就算整个枫丹军方都被贵族掌控了又如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贵族的挣扎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不知为什么，安德烈并没有提及芙宁娜这个现任水神。
也许作为芙卡洛斯曾经最亲密的战友，他已然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他之所以提出如此冒险的计划，也与芙宁娜现在的状况有关。至少在自己还有一战之力的时候，他要为芙宁娜扫清枫丹所有的威胁。刚刚对那维莱特的威胁是如此，如今对贵族的狠辣手段也是如此。
“天理若要使人灭亡，必然要想办法使人疯狂！”安德烈道：
“白淞之围是枫丹贵族的中天悬剑，尤其是作为贵族首领的兰道夫家族，更是当初白淞之围的主要推手。只要白淞之围的事情没有真正解决，枫丹的贵族就永远会猜忌你这位水神大人。所以为了树立你作为水神的威严，芙宁娜，你必须采用强硬的手段解决这些贵族！”
“军队的最高权力看上去诱人，实际上只是用来钓鱼的诱饵。如果弗朗索瓦当真吃下了这个诱饵，那兰道夫家族便等于得罪了枫丹大部分贵族。再者，拥有了军权的兰道夫家族必然会想办法洗刷白淞之围的罪孽，而这也正是我们将之一网打尽的机会！”
听到安德烈的说法，芙宁娜摇摇头道：
“安德烈，你说得有些道理。但这样的做法，并不符合枫丹的法律，更是违背了水神所代表的正义！”
芙宁娜面上虽然在摇头，但内心却无比赞同安德烈的提议。
没错，大清洗就完事儿了！
事事都要审判，这多麻烦啦！
咔咔咔一通乱杀，这可比审判庭的辩论有用多了。
但可惜，虽然内心赞同安德烈的谋划，但芙宁娜却不能同意。一方面，这与自己扮演的水神形象所不符。水神的形象事关枫丹人对正义的信仰，直接关系到芙卡洛斯对律偿混能的搜集，所以芙宁娜不能采用过激的手段。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她这个水神没有力量，纯粹只是个空壳子。没有水神的力量，却贸然采取极端的手段，这很有可能让事态的发展超出掌控。万一要是让贵族带人杀到自己跟前，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这个水神一通暴揍，那芙宁娜的扮演算是彻底完蛋了。
而对于芙宁娜的拒绝，安德烈公爵也是早有预料。
“果然啊！”
又是咳嗽了几声，安德烈公爵站起身来，看着芙宁娜道：
“就算现在成为了水神，你也无法摆脱纯水精灵天生的弱点。优柔寡断，过于仁慈。不过没关系，我也从来没想过得到你的同意。反正过去面对厄歌莉娅大人的时候，我也总是独断专行。如今厄歌莉娅大人都不在了，我又要在乎什么？”
“再者，我的背后也不是只有一个人。玛尔菲莎这个名字，芙宁娜你应该听说过吧！”
“你说的是，枫丹前任决斗代理人？”芙宁娜道。
“没错。”安德烈公爵颔首道：
“在我之前的枫丹神下第一人，也是厄歌莉娅大人最强的守护之剑。但因为白淞之围的缘故，她离开了审判庭，成为了逐影庭的逐影猎人。记得当年她和我说过，白淞之围是她一生中经历的最痛苦的回忆。因为坚守法律的她，最终因此成为了屠夫的帮凶。”
“所以法律是没办法解决所有问题的，审判也是。正义需要的不只是光明中裁决，同样需要阴影中的巡猎！明白了这一点后，她放弃了搜集白淞之围罪证的想法，反过来暗中联络那些白淞之围的受害人。现在，她已然聚集了一股庞大的势力。”
“芙宁娜，这就是枫丹！枫丹人不是神明的傀儡，他们同样存在着自己的意志。我能理解你维持平衡的决心，也知道你想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长久的和平。但事实证明，这都是徒劳。因为有些事情，你不做，枫丹人也会自己做。法律无法审判，那枫丹人就自己审判！”
“马尔菲莎是如此，我也是如此。我们每个人都有着必须实现的正义，我们的正义与你的正义同样高贵。所以，芙宁娜。希望到时候作为水神的你不要阻止我们！因为这注定只会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