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道基缘法
陆清元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青山内有古城遗迹存在。
过去这些年来，他从未往西边深处去探索，冥冥中他能感觉到，整个青城山的生灵似乎都在下意识地避开那方地界生活。
而在和桃仙闲谈唠嗑时，也从未听对方提起过缘由。
他天性悠闲，乐于此间平静生活，便也没往多处去想，一直只简单以为是那方向阴冷，乌云厚重，不宜生灵活动的气候缘故。
此刻才得知，其背后竟然有这样一层缘由。
‘青城山，青城山，居然还真有一座神秘古城埋藏于此……’
陆清元心头沉吟，收回目光道，
“如此说来的话，无论我昨夜是否下山报恩，意外遇上那修士，结下这层因果，后续大炎军都会派人来青城山了。”
他这时心头终于好受了些。
先前，还以为自身一猿的作为，后续恐会给青城山的其他生灵带来牵连，隐有几分过意不去。
桃仙点点头，愁眉道，
“恐怕还不止大炎皇朝的人。”
“小老儿早已暗听得，蜀侯的叛军阵营中，实际也有高人早已知悉了蜀郡内龙脉气运凝成，所以才会怂恿蜀侯凭此为胆，暗地里铸造灵兵重甲，招募修士武卒，密谋反叛独立。”
“只不过，他们实力有限，没有能勘探推演出龙脉位置的大阵师，并不知晓蜀中的龙脉凝聚在青城山中。”
“但接下来大炎军中的强者修士一旦确定了这信息，开始汇聚寻来此山，蜀中叛军凭借谍网，必然也能迅速知悉，前来护卫龙脉。”
“咱们这儿，即将沦为人族皇朝势力争斗的战场了……”
听罢，陆清元终于明白了今日桃仙为何一直面有愁色。
这位老人，并无自保的武力神通，加上自身本命桃树就在这里，无法离开。
青城战火起，池鱼必遭殃。
即便是武力强横些的蜘蛛精族，食人花族，南山的那群狼族等，在人族皇朝的强大修士面前，恐怕也同样难以幸免。
雪影和自己呢？
这一瞬间，陆清元联想到了很多。
过往十余年来，除去刚开始的一两年艰难适应时光，此后他一直生活得很悠闲惬意。
却没想到，这种平静终究难以继续维持。
莫非要考虑放弃已经习惯熟络的这片青城山，迁徙去别处？
但这天下之大，自己一介野猿之躯，去到哪里又能继续平静求得安稳？
丧山之猿，恐难苟活啊……
一旁，桃仙从陆清元那双陷入沉思的猩红眸子里看出了他的心思，长长叹息一声，语气委婉地提醒道，
“山君，你有所不知，恐怕你和小老儿一样苦命，已经离不开这座青城山了。”
“为何？”
陆清元收回思绪，看向老人，一脸不解。
桃仙愁眉，耐心解析道，
“山君你凭天赋顺其自然地崛起，未详细涉及修行之术，不知此天地间的修行缘法。”
“你是青城山诞生出的异兽，又崛起于此地，按照外界人族仙门划分的修行境界，早已在无形间跨过了第九境道基。”
“所谓的道基，便是将自身修行之道托付于某一处，后续修行的道运皆凭此地基而起高楼。”
“人族修士要迈入道基，便是将自身之运投入所拜的名山仙门，从此以后，师门兴旺，则鸡犬升天，一同道运昌盛，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山君你的道基，冥冥中已刻印在了此山，若是这青城山的气运根基被毁了，你的道运随之羸弱消散还算好的，就只怕性命也会同样陨灭。”
“只因这十年来，山中一切生灵都视你为山君，奉你作山神，是诚心实意地臣服于你，你的气运精魄与这青城山的绑定，比小老儿还深刻得多。”
“这青城山孕育了咱们，也同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听到这，陆清元一时间彻底呆住了。
过去这些年来，他在大山中吃了耍，累了睡，麻烦来了就开捶，闪电来了就去追。
说好听点是顺其自然地生活。
说难听点，就是混日子。
可哪里曾想过，会在不知不觉间就混到了和青城山脉彻底绑死的地步？
“桃仙你为何早没提及过这事……”
愣了片刻，他才怔怔问道。
“小老儿见山君你天性清闲，并未关心这些，便也没多嘴，况且，你也没问过啊……”桃仙言词诚恳。
“……”陆清元黯然垂首，粗硕的兽指挠着脑门，微凝的眉壑间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悔意。
也是，自己过去这些年的确太混了，根本没有主动关心过这些。
桃仙凝眉侧头，打量了陆清元数眼，问道，
“小老儿见山君你昨夜在山下面对那密探，都已做好了从容赴死的准备，现在看起来，似乎是又有些畏惧陨落了？”
陆清元沉肩，长叹一声，回道，
“昨夜我是为了报那位老者当年的救命之恩而去，若是因此而殒命，我能说服自己甘心赴死。”
“但接下来要我因为人族势力的斗争，池鱼一般被无辜殃及而死，我不甘心。”
“我的性命，应该由我作主，不该沦为那帮人奔走角力、争权夺利时，都不曾低头留意过一眼的脚下蝼蚁。”
听闻这话，桃仙顿时眸子一亮，原本黯淡失落的脸上闪过一抹绝境逢生的喜色，当即道，
“既然如此，山君你便只有挺身而出，护住青城山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桃仙你心中莫非已有对策？”
陆清元敏锐地察觉到了些什么，立刻振奋起精神，抬头看向对方。
桃仙欣然点头道，
“算是一条可行的法子，前提是，需得山君你愿意摒弃以前这般悠闲度日的习性，敢去冒险尝试，不仅有机会可护住你的性命道基，小老儿和这青城山的其余生灵，也同样能有一个体面活下去的机会。”
“还请桃仙指点。”
陆清元立即抬起肩膀，端正了坐姿，语气恭敬。
桃仙道，
“既然大炎和蜀中叛军眼下的争端是在那条龙脉上，山君你不如近水楼台先得月，提前闯一闯那古城山脉，若能设法将那龙脉气运掌控住，便能将这青城山的命门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可是，两千多年来，桃仙你的根茎从地下都无法穿过的强大结界，我能进入么？”
陆清元皱眉重新看一眼极西山腹内的浓厚乌云，刚刚端正的坐姿不自觉地略微松散，对于那片神秘，他并没多少信心。
听闻这话，桃仙顿时也流露出了一脸地不解。
他用手杖挠了挠脑门，仰头看着面前这尊青石雕塑般的巨兽，疑惑道，
“山君你莫非忘了？当年，你可就是从那里面走出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