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4章 下套
驿站
“咕咕咕……”
鸽子撑着肥胖的身体,在窗棂跳来跳去,啄食着小米粒,时而歪着小脑袋,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盯着主人拆字条,咕咕,喉咙里发出声音。
顾承平轻轻摸了摸,鸽子脑袋。
小家伙通人性地,依偎着顾承平温热的手掌。
扭开竹筒,指头宽大的字条,摊开,只有简单四字。
“鱼已上钩。”
烛火猛地跳跃,舔舐着字条,几乎要烫到顾承平指尖。
突然松开手,明黄耀眼的火焰,在空中旋转了圈儿,慢慢熄灭,灰烬的蝴蝶翩翩起舞,散作粉埃。
提起笔,蘸了蘸特制墨水,清如白水,落下几字,很快水迹干透,又是一条白纸。
卷好字条,重新塞回鸽子脚上的竹筒。
顾承平捧着鸽子,猛地扔出窗外。
扑棱棱……
挥动强有力的翅膀,鸽子拖着肥胖的身体,消失夜色中。
细雨飘散,落在手背,冰冰凉凉,带着泥土的气息,裹携着淡淡蔷薇花的芳香。
桌案上,油灯如豆,昏暗,摇摇欲坠入黑暗。
顾承平靠着窗边,抱着膀子,喃念着牧之的《留赠》。
“蔷薇花谢即归来。”
想踢他出京都,恐怕还没那么简单。
碎发下,冰冷酷寒的眸子,隔着挺立的鼻梁,是如此陌生。
有了燕姐帮忙,邹欢乔装打扮成送饭人模样,成功混入天牢。
“大人,放我走吧,我是无辜的……”
“冤枉啊……大人……”
“他妈的,给老子来个痛快,磨磨唧唧算什么东西……”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苦恨的哀饶声,愤怒咒骂声,痛苦哀嚎声……
交杂叠错,纷乱混杂。
“大人,我冤枉,我真的冤枉……”
一只手突然窜出来,抓住燕姐靴子。
被她狠狠踹开。
恶言怼他。
“冤枉……老娘亲眼看见你杀了那个乞丐小孩儿,你冤枉?那这个监狱还有什么犯人,滚。”
“啊呀……痛……痛啊……”
燕姐踹断了犯人手臂,带着邹欢直向张逐月牢房。
“我在外面把风,你小心些。”
邹欢拉低帽子,喉咙“嗯”声应下。
打开饭桶,开始舀饭菜,邹欢有意无意扫过张逐月。
关在天牢半个多月,她身形削瘦,脸颊凹陷,颧骨突出。
靠着墙,但脊骨挺直。
“张姑娘,我是张先生找来,帮你洗刷冤屈的人。”
张逐月好看的眼睛,睫毛纤长,投下一片阴影。
“追星找来的人,敢问姑娘高居何处?”
饭菜推到张逐月面前,邹欢凑近一些。
“六扇门捕快,邹欢。”
张逐月一下子有了反应。
“你是邹老丞相的女儿,邹大小姐?”
邹欢做了噤声的动作。
点了点头。
唐家命案,发生在忠国伯案子之前,邹欢的事,她有所耳闻。
“家弟是如何请到邹小姐帮忙,据罪人所知,家弟好像……与邹小姐并没有半分交情。”
她很警惕,不像寻常丫头奴婢。
“送饭的,腿让狗啃了吗,他妈的,能不能搞快点儿,想饿死你老子不成?”
“这就来了。”
邹欢压低声音,招手回应。
“情况特殊,还望张姑娘将当日情况,详细告诉我,不然,很难为你翻案。”
盯着邹欢,张逐月继续追问。
“邹姑娘,为何要冒如此大的险,来帮我一个贱籍之人?”
“逐月不才,还望邹姑娘说的明白些。”
“忠国伯的死,很可能与杀害唐大人全家的凶手是同一人,只有破了忠国伯的案子,才有办法解决唐大人家悬案,为顾大人和我,洗刷冤屈,证明清白。”
张逐月点头,原来如此。
“当日,罪人和往常一样,从厨房给忠国伯送早粥。”
“可谁知道,忠国伯吃了早粥后,居然中毒而去。”
“早粥在送到忠国伯手中过程中,可还会经过第三个人手?”
“不会,忠国伯的早粥从来都是,罪人从厨房径直送到忠国伯书房。”
“因为忠国伯与夫人,那几日不大和气,所以睡在书房。”
“就连一日三餐,都是在书房解决,几乎不跟夫人同桌。”
“那药膳粉,又是怎么回事?”
张逐月枯瘦的手,攥着把干草,紧紧捏在掌中,克制住情绪。
“是夫人,她让我去玉药房拿药方子,给忠国伯抓药。”
“她说,因为公子的事,忠国伯整夜都不睡不好,让我弄些舒缓安神的药膳粉回来,给忠国伯。”
宋夫人?
邹欢问过燕姐,忠国伯案子的细节。
但里面并未有谈到,宋夫人有问题。
她上次在宋辞出殡那天,见到宋夫人,清泪流淌,眼睛红肿,生无可恋,心如死灰的模样。
她怎么会,又牵扯到案子中。
“总头儿,您怎么来了。”
门口传来燕姐谄笑的声音,很大,故意说给邹欢听。
“逐月姑娘千万保密,今日见过我之事。”
“邹小姐放心,我自有分寸。”
压低帽子,邹欢背起饭桶,走进另一间牢房。
“她就是张逐月?”
总头儿指着牢门,问身旁陪同的燕姐。
“哎,就是她。”
“牢门打开。”
总头儿的要求,他们做手下的,不能问,但得做。
“张逐月,有人给你送饭来,好大的背景,居然让老夫亲自送来。”
雕花刻鸟的红木食盒,摆在张逐月面前。
邹欢在一旁,偷偷察看,眼睛微眯。
“你他妈个送饭的,能不能给老子好好装饭,再东看西瞟,小心老子挖眼。”
男人络腮胡子,五大三粗,装腔作势,举起两根指头。
吵闹声吸引了总头儿,他转过来,正要过去。
被燕姐抢先一步,猛地拉开牢门,抬手就是一耳光,扇的那人脑袋嗡嗡响,眼睛鼓着,半天缓不过神。
“再给老娘鬼叫,割了你的舌头。”
训完男人,她转过身,指着邹欢,也没好气。
“还有你,一个送饭的,耳朵长的长是不是,再敢偷听,就把你耳朵旋下来。”
“是……是……”
邹欢背着饭桶,弯腰驼背,唯唯诺诺退下。
精致昂贵的食盒,张逐月摸不清,到底是谁人送来。
揭开食盒盖顶,甜皮鸭,五香猪,青菜,萝卜羊肉汤,好不丰盛。
张逐月眼尖,瞥见甜皮鸭嘴里含着,药丸大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