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PART.6 难忘
8.
次日清晨我们起早,因为不方便洗漱,只好收拾了东西开车回家。
先送我到楼下,我便下了车。她打开车窗探出脑袋,说:“今天可能我一整天都要泡在店里,只好等晚上再来接你,到时我便给你打电话,你直接带好手绘板下来就行了。”
“好的。”我说。
“嗯……昨天玩得还开心吧?”她笑眯眯问。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才好,毕竟是为阁下过的生日。”我说。
她低下头一笑,复又抬起头,说:“有你陪着,我当然开心。”
“多谢。”我平静地说。
我们视线寂然相对,各自沉默了几秒钟。
“那好吧,我先走了。”她说,又把手靠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记得电话联系。”
“嗯,开车路上当心。”我摆了摆手说。
她调过车身,慢慢地行出公寓楼区,我一直目送她在拐角处消失不见,于是我也上了楼。
一进门儿刚好碰上老妈收拾完准备上班,见我回来,于是絮叨个不停,说:“怎么一整晚都不见个人影啊,你瞧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不着家门,就知道东窜西跑跟你那些狐朋狗友们厮混,你说你这夜不归宿的臭毛病也不想着改一改嘛……”
我急忙凑到她跟前搭着她肩膀说:“老妈息怒,孩儿知错啦,日后必定会痛改前非。”
老妈那排山倒海的怒气儿总算缓和了点,说:“对嘛,知错就改,这还差不多。”
于是我说:“多谢赎罪多谢赎罪……唉对了老妈,今晚有一兄弟约我出去,晚上就不回来啦,别想着给我留门了。”
“知道了。”老妈一边答应着一边往门外走,突然却停住脚步,脸色突变,转过身来训斥我,说,“好小子拿我开涮,这还叫痛改前非!”刚想叫住我,争奈我防备得紧,早跑去洗手间逃祸去了。
“对了问你件事儿啊。”老妈依旧不依不饶地找上我。
“什么事儿?”我说着,可能是方才她气过了头,只顾着拿我泄愤,却把该说的正事儿给忘了。
“刚才我去拉窗帘,楼下刚好见你回来,怎么瞧着开车送你的还是一姑娘,她是谁啊?”她问。
我被她冷不防这么一问,还有些慌,说:“没什么,是朋友。”
她正经对我说:“我可警告你啊,你就要面临毕业了,这节骨眼儿上不允许你胡来,等工作找好了,稳定下来才能考虑这种问题,现在什么都定不下来,不管跟谁,准长不了懂吗?”
“哎呀老妈你想得太多,只不过是个朋友,怎么被你扯到这上头去了,思想比我还迂腐。”我说。
“你老妈也不是老封建,什么事儿还都看得开,虽然凑不到浪潮尖儿上去,可不管怎么着也不至于守旧,我不限制你的涉世交友范围,这是你的自由也是你的权利,我不好干涉,可也要提醒你一句,看清楚现状。”
“我还不是傻瓜,诸事都能随机应变,您放心。”我说。
“哼…..”老妈露出鄙夷之笑,说,“就是再精明的人,但凡撞进这事儿里去,那也得变成傻瓜,更何况老妈也实在不放心这个小学语文考试只能得六十分的宝贝儿子啊!”每次说到这里她便拿手攒弄着我脑袋。
我哀怨一声,说:“哎呦我的亲娘哎,您怎么老是算这旧账,不就那么一次么,犯不着数落我十几年呀!”
“我是在警告你,让你心里有个数,你身边的人一个个就是活生生例子,如今虽是开放的年代,可不管谁的青春谁做主,还是要视情况而定,由不得你糊里糊涂。”她说。
“那您意思是,由您做主了?”我说。
“不是我做主,是情势做主。”她说。
我呆愣愣地看这她那一本正经的表情,然后说:“老妈,能不能也提醒您一件事儿?”
她依旧整肃端庄:“说。”
我扯起她的手腕,指着手表说:“您上班快迟到了。”
“哎呦喂!”她倏忽大惊,急忙甩开我的手就抢步出门,刚要下楼还不忘再丢给我一句,“对了,今晚跟他们混一块学着机灵点,尤其饭桌上别喝多喽,若明天回来的时候让我闻见半点酒气儿,饶不了你!”
“放心吧,我……”我还没说完,见她早没了人影。
毫无疑问,我短短一句话要比她那长篇大论的谆谆教诲更具效力。
9.
若若是在傍晚七点钟时来接的我。那时候我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机,手拿遥控器心不在焉地把五十多个频道换了不下十次。
突然手机想起,这才结束了我在沙发上的如坐针毡迫不及待。于是挂了电话,拿上手绘板拽上门急匆匆跑下楼去。
彼时夜幕初上,街道逐渐亮起灯火。我们离开楼区,穿街走巷,一刻钟之后,天色已然完全拉入了黑暗。此时街道上早是华灯万点灿然如昼,闪熠熠的星光吞没了整座城市。远处霓虹绚烂,布满在高楼大厦,恰与天际星辰遥相辉映。
街上车水马龙,喧嚣嘈杂。我透过车窗看去,暗暗吃惊,以前总不留意,原来家乡的夜景是这般好看。
“到了。”她说着,把车子转去楼后面,停在车库里。
我们下了车,抬头看去,这是一栋邻街靠道的民居大厦,密如繁星的窗灯把这栋大厦点缀得通体光明。
她说,“三单元402号,可要记住了,以后不再提醒你啦。”于是领我上楼。
“说实在的,几年来这还是我头一回造访闺阁绣房。”我说。
“那就请进吧。”她开了门说。
客厅宽敞,摆设整齐而简洁。明窗净台,墙壁雕画。天花板吊起灯光明亮,能够照出脚下地板的木质纹路,果然是情赋雅韵,不埋没格调。再环顾四周,桌台以乳白色衬底,铺着透明贴花纸玻璃,上面摆着水杯果盘之类,那果盘造型也甚为精巧独特。沙发是棉纱刺绣的方形靠枕和垂落珠帘样式的坐席。对面宽屏液晶电视机吊在由多个几何形适量穿插组构的影视墙上,右边由一道博古架将客厅与餐厅隔开。那博古架上摆放些玉瓷之器,帆船草蓝之类,从架子顶端有一棵塑制吊兰将好些藤枝花叶倒垂而下,半掩半露地将博古架隐隐点饰。
我为之深深叹服,说:“没想到你的生活这样有情有调!”
她笑道:“勉强还看得过去,没破坏你心目中形象吧。”
我大惊,说:“这还看得过去?那我住的还不成了猪窝!”说着又朝其他房间垂顾几眼,说:“哪一间是你的卧室?”
“最外边这一间。”说着开了卧室门,请我进入参观。
此卧室又不同于客厅。全然以暖色调搭合而就。淡淡的橘黄灯光满盈室内。下垂式浅红色窗帘,一张双人床上铺了斑点纹案的床单,粉红一色的毛巾被与枕头……却不见床上任何乱摆乱放的衣物,只有一台15寸笔记本电脑搁在枕头一旁。诸如此类装点,先别说住在里面,就是看一眼也能让人感觉舒心畅意无比。
想来应该是在我来之前,早就收拾好了的。于是我说:“你都收拾得这么整齐,作为每日起居之地,不就缺少些生活气息么?”
“没办法,因为之前乱得实在不像话了,借着你来,顺便我也打理了一下。”她笑道,“吃晚饭没有。”
“在家里吃了点儿,你呢?”我说。
“刚收了店铺就去接你,还没来得及。”她说,然后朝我摆摆手,“既然是‘吃了点儿’,那意思就是还没吃饱,到底还要再陪我吃一顿。”于是拉我到了客厅,打开电视机把遥控器递给我,说,“我去厨房做饭,你看会儿电视等着我,随便坐嘛。”双手搭在我肩膀上,按住我坐在沙发上,自己又蹦又跳地去了厨房。
我攥着遥控器又重复着在家里时的百无聊赖,把频道换了又换,切了又切。没过多久我听到厨房里发出抽油烟机的嗡嗡声,伴随着烧菜时烹油的声响。出于礼貌我步入厨房,这时候看到若若腰扎着围裙,挽着袖口,额头上还系着一条绛红丝带,给人一种要赶去战场拼生赴死的气魄。我大发感慨,说:“怎么跟要赶赴沙场一样。”
她咯咯一笑,刚想说什么突然意识到我此时所处位置的不妥,于是急忙赶我说:“你来这儿做什么,快回去快回去。”
我忙据理力争,说:“我来给你搭把手。”
“不用不用,快出去。”她一只手拿着炒勺,另一只手端着菜盘,腾不出手来于是只得用胳膊肘推我出去。
在她一力轰赶之下,我无技可施只得又出来。
无聊的电视节目伴随下,我独卧沙发,神思忽倦忽醒很是晦涩。不过终于还是熬到若若把饭做完。此时抽油烟机那令人晕头转向的声响倏忽停止,我似有料感若若将会重现行踪。我敬候佳音,果然听到她从餐厅那边荡来了娇音怯语:“好啦,过来端菜吧。”
我迫不及待抢步过去,她把菜盘端给我说:“尝尝我的手艺。”
我接过来的时候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鼻而入,我说:“嗯不错不错,糖醋里脊是我最喜欢的一道菜。”
她说:“你走运啦,糖醋里脊可是我最拿手的菜。”
“多承多承!”我说着端去餐厅。
把一切备好之后发现这顿晚饭果然丰盛无比。煎炸烹煮,各色肴馔俱全。若若最后把一道紫菜汤端过来,这才算完事儿。又去储藏室拎过两瓶红酒。我看到那酒瓶上写得全是英文。
自从十年前我就开始学习英文,只因老师拘管严厉,攻读过程中尝尽了不少酸咸苦辣。叵耐我向来对英文毫无兴趣,所以忘了又记记了又忘,到头来所得收获完全对不起年少时的那一顿信誓旦旦的拼搏。以至于如今我已经很难从储备少得可怜的记忆中寻找出这个叫做“PETRUS”的单词。我双手抱肘,还一本正经问:“这什么牌子的?”
“连这个你都不知道?”她吃惊地问。
“英文念得不好,除了类似‘How old are you’这种没用的话头,其他的都忘个差不多了。”我说。
“那也不至于不晓得这牌子呀,法国的‘披头士’可出名着呢,像这种酒没一万块拿不下的。”她说。
“怪不得,想都高档到这份儿上了,还轮不到我们这群底层人士来认识它。”难免令我心生自卑之感,又说,“这么贵你都舍得买?”
她笑说:“我哪买得起啊,是朋友送的,一般朋友来家吃饭,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我笑说:“那我来你就舍得。”
她说:“你不是一般朋友。”
餐桌上我们对面而坐,若若是一很讲究情调的女孩子,为了营造气氛,她还特意把电灯关掉,桌子上点了蜡烛。荧煌烛焰所照耀出的光亮呈现出浓浓的红色,但又略显黯淡。我只能凭借微有的光亮看到对面若若那模糊的面容。如果再仔细看时,除了会使眼睛疼痛,无所用处。若若说:“这样的光线刚刚好。”而所谓烛光晚宴正是如此。
是夜我尝到了单瓶超过一万块的法国名酒是什么滋味。
晚宴毕,我已是酒饱饭足。帮若若端了碗盘筷箸去厨房,洗刷收拾完毕。于是陪她去客厅聊天。我们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有说有笑的俨然小两口一般亲切真挚。事实上我从来未曾想象过会有某个女孩子似这般深密地闯入我的生活。
若若带我去卧室,说:“你用笔记本画方便还是用台式的画方便?”我说:“都可以。”她说:“那用笔记本吧,台式的在隔壁卧室,好久没用了怕老出故障,这台笔记本还好一些,反应也快。”于是接上电源开机。我先从网上下载了手绘板驱动和Painter绘画软件,安装停当,接上手绘板,从盘里选出她最得意的一张照片拖入Painter里,便为她画起来。
她见我已开始,于是关掉电视机,洗了几个苹果拖在水果盘中,急忙跑过来,把果盘放在桌上,跳上床抱起枕头在怀里,盘膝而坐,又从果盘里拿一个苹果在手中,边吃着边看我画画。
“对了,你抽烟不?”她问我。
“你有么?”我说。
“你等会儿。”于是放下吃了一半的苹果,去客厅翻腾了一阵,见她端着烟灰缸拿着一包香烟和打火机就过来了。
我燃上一根,深吸了一口,让混沌的烟雾在我肺里蔓延回荡,约莫三秒钟瘾量已过,才吐出来。就在我吞吐烟雾之际,若若急忙把脸凑到我面前。
我疑惑地问:“你干什么?”
她说:“我喜欢闻烟的味道。”
我说:“那你何不抽一支?”
她说:“我不会,也不想学,就喜欢闻这味道,尤其是从男生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她闭上眼睛深深陶醉在其中。
于是我假装镇定,试探性地问:“既然不抽,为什么还要买呢,是不是随时在等谁回来?”这句话说完之后,我见她的神情倏忽转沉。我深为懊悔,情知把话说造次了。我在等待她的发作。
“早晚都能用得上,你瞧这不就省得我再出去买么。”她明知我话中文章,可依旧回避着笑道。
我对她没有生气而感到吃惊,反而因自己方才说出咄咄逼人的挑衅之辞而感到内疚。这才见识到若若温柔宽容平易近人的一面。我不再说下去,把香烟夹在左手的食指中指之间继续画起来。
不过我的内疚之感并未至此而消停。相反还在继续延伸,直入心底。因为这时候我见身边若若的脸色越来越差劲。分明是被我刚才那一句话再番挑起她的感情创伤。
“我要去洗澡了。”她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使其痛苦和冲动被竭力遏止在内心中。我察觉出她声音的颤抖和强忍情绪时的败露。
她也不等我答话,就朝浴室走去。
待她走入浴室的时候我也静静地跟过去停在浴室门前。听她把喷头开关拧开,浴室内随即便发出哗啦啦水滴喷溅的声响。那声音里夹杂了若若轻声的抽泣。此时我心如死水,空前绝后的失落感侵袭而来。这时候浴室中微隐微现的哭泣声愈演愈烈,开始变作这场喧杂之景的主宰。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十分痛恨于自己言语的失误,可是又无能为力,只好复回到卧室。
“裴……”刚欲转身,却听到浴室里若若柔声细语的叫喊。
我停下脚步,继而又听到她在哭泣中说:“门……没有关。”
这句话好似在我背后生成了一股动力,把我鬼使神差地推进浴室。热气腾腾的浴室里,我看到若若的身体隐隐约约弥漫在这雾气中。她正双手抱膝蹲坐在地上,任由上面的喷头把水珠打落在她头发和身体上。我把她扶起来,此时我已触摸到她温热的肌肤,激烈的体温传递到我的双手,而后直刺我内心。虽然若若赤身裸体站在我面前,可是因为水雾弥漫,我始终无法看得真切,视野中只有一个高挑瘦弱的身影晃动。
我试图以拥抱的方式予以安慰,虽然我知道这种以“安慰”充当借口的趁火打劫,实在不是多么光明磊落之事。可是她并未拒绝……
她把身体乖顺地靠过来时,我已感触到她温柔的娇躯在我怀中的颤动。她肌肤上的温度已经被热水浸得发烫,直到她彻底地把我拉进喷头底下,顿时有水流接连不断地澎打在我脸上,此时我通身上下的衣服早已湿透。
若若的情绪有如那飞流四溅的浴水一般热烈,把我紧紧拥抱住,用力地亲吻……我宛若身处缥缈幻境,迎合她的激情,忖度而为。但只竭力控制在亲吻和拥抱的范围内,为了尊重她,我不会肆行无忌再度深入。除非她先有所表示。
“我想这些日子我已经渐渐心动了。当我无法驾驭感情,而是轮到被感情摆布的时候,无可厚非我已经爱上你了……”我说,“若若,如果你觉得除了他就再也容不下别人的话,我不会埋怨什么我大可以远离你的生活,可是我希望你能幸福——至少是现在。因为我喜欢你,我担心你会被折磨得神思枯竭形消身瘦……我会心疼……”
“帮我摆脱掉他,我的全部都会成为你的……”她说着拉起我的手,向她身体的禁处靠去。
我突然感觉到这场情感和欲望的发泄已经变成了卑鄙的交易。她此刻正承受着咬牙切齿的冲动,为了逃避那个男人,她什么都敢做出来。其实过后她重新回想起来的时候,未必不会后悔。我不希望再次雪上加霜地给予她负担,但又不能直言拒绝,只好委婉推脱。就在她把我的手探向她身体时,我就势突然把她抱起来。关掉喷头,把她抱出浴室,然后拿浴巾给她擦干身体。若若那温柔娇嫩的身躯这才清晰地展现在我眼前。此时我用浴巾给她擦拭身体的遍处,她所表现出的神情是出奇的轻松自然,宛若平常。而正是因此,我手持毛巾在她每一寸肌肤上的摩擦,几乎也成为我理所当然的举动。她并没有做任何异常反应,只是默不作声地承受。
为她擦干身体,我又潦草地收理了一下自己那狼籍之态,随后将她抱起来,径直走进卧室,放她在床上。她正一丝不挂地躺在我面前,神情依旧保持着平心静气的随意。
夜深星点饰,冷露涤月明,这般情景最是容易催人情动。我被她的妩媚身躯所触动,那玉质娇容妖娆体魄不住地在我眼前晃动,引诱我颤抖的内心。此时欲望和邪念已毫无保留地侵占了我全部的思绪。她好似在等待我的进一步举动,我看得出她开始心跳加速,娇喘急促。我慢慢靠过去,亲吻她的嘴唇。她顺从地闭了双眼,把水蛇一般温柔滑润的胳膊环住我的脖子。我却将她踢在脚底的毛巾被拉起来盖住她的身体。
我无法说服自己利用她不堪一击的脆弱情思,予以私有侵占。作为“我喜欢你”这个看似单纯却内质无比肮脏的理由,我还没有想过拿它充当借口。若若一时迷糊,那是她的走投无路,但我需保持清醒。
“若若……”我无能为力地叫了一声,但嘴唇依旧痴迷地停留在她的亲吻中,深为陶醉。
“嗯?”她软声细语地回应。
我终于还是离开她的嘴唇,看到她眼眶红润,那显然是一时激动所致。我把毛巾被拉到她胸膛,说:“很晚了,你若觉得困了就先睡,我还要给你画完。”
“……哦。”她眼神中略显失望,不过还是答应了,于是侧过身体把双手枕在脸颊下面,说,“晚安裴。”声音十分甜美。
我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说:“晚安。”给她关了灯,我便走到写字桌前面,又点燃一根香烟,继续画起来。
当我把整幅画画完时,看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钟。我把画存下来,关掉电脑,径自走去浴室冲洗了一遍身体。拿起那条为若若擦过身体的毛巾,我有意把毛巾的一角擦过鼻子,上面仍残留着她的体香。
擦干了身体回到客厅,我打算在沙发上暂宿到天亮。这时候听到若若在卧室中发出了细碎的叫声。
“若若?”我并未听清若若说的什么,于是叫了一声。
我悄悄打开门想进去看个究竟,进了门却发现床上空荡无人。我不免大惊,刚要去开灯,冷不防身后有人突然把我抱住。
我没有转过身,仍旧一动不动背对她。心跳开始加速,思绪紊乱,耳根脸颊有些发热。我强作镇定闭着眼睛问:“……你考虑过了,不会后悔么?”
她犹豫了一会,轻声说:“不会。”
……
10.
同若若聊天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拉扯出十年前我和表妹的诸多故事。每次谈起来,她便饶有兴致追问不停。
若若能得知我有这么一个表妹,纯属我的把口不严。随便闲聊两句,那嘴就跟开了扣儿的棉裤腰带似的,张口就把昔日旧事一股脑地秃噜而出。若若倒将“表妹”二字听进了耳朵里,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她便一似刑逼罪犯般向我讨问。我无计可施,只得招供。
从替表妹做作业,说到骑单车带她田野里闲逛,若若听到这里便心痒难禁,说:“我也要你骑单车载我一回。”我瞪大眼珠,反说:“宝马5系你都开腻歪了,哪还坐得了那玩意儿!”她说:“不一样的,完全两种感觉好吧!刚才说到哪了,继续继续……”
于是又讲起我为表妹买酸梅,期间她向我讨要酸梅核那段故事。这时候她又喧嚷个不停说:“合着她舍得给你酸梅吃,倒还舍不得那核哩。”我说:“谁知道呢,算来都十多次了,究竟也不知她要那些核去有什么用处,问她她也不说。”若若嘲笑我说:“傻瓜呢,这都看不出来,人家是想留件你的东西在手里,好在每次想起你的时候可以睹物寄情,还不至于身边空无。”我说:“怎么这事儿你都精通?”她说:“是你笨罢了,然后呢?”我便说起与表妹一同拍照片的情形,她急忙又问:“那么照片还留着没?”我奈何不得,翻着白眼儿说:“不会吧大姐,你还真能刨根问底。”她笑道:“好奇嘛,那相片能给我瞧瞧不?”我心虚着说:“都多少年了,就是烂也该烂没了,这会儿哪还能见得着。”我之所以撒谎,是怕她一旦得知我仍保留着相片,会误以为我对表妹依旧藕断丝连故情未了。若若有些面无表情,她默然愣住,随后勉强一笑,便不再说话。
过后她又问我:“裴,你的初吻是什么时候?”面对方才所逼出的供辞在数量上的寥寥无几,她并没有心满意足,于是仍不轻易善罢甘休。
我只得说:“关于初吻,还要追溯到十年之前……”
她说:“又要说到你那个表妹!”
我说:“看来你都听烦了。”
她摆着双手急忙纠正:“没有没有,我洗耳恭听。”
我才说:“算啦,不说也罢,都过去这么长时间还提她做什么。”
她朝我挤眉弄眼,说:“小气鬼。”脸色突然阴沉下来。
我见势不妙,急忙走过去搂着她肩膀使出毕生诱哄之技能。随即一阵温言软语脱口而出,滚水蹈浪地浇灭了她的怒火。她回嗔转喜不计前嫌,把方才的恩怨丢得可算干净。我这才暗暗松一口气,所幸逃得一难。
其实我的记忆早把这些往事冷葬在了死角,如果没有若若的提醒,也许永世都难见天日。那个时候我和表妹谈论到男欢女爱的问题,她就对我说:“我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男人和女人一旦接吻了,那女人马上就会怀孕,你说是不是真的啊?”那时候我毕竟年幼无知,何况又顽皮放肆,就对她说:“是真是假我们一试不就知道了。”于是趁她不备,努着嘴突然凑过去在她嘴唇上轻轻一碰。彼时她对我的突袭毫无防备,先是一愣,随后就大哭起来。我被她刺耳的哭声吓懵了,误以为她果真怀了孕,疼得肚子受不了。于是慌忙去摸她的腹部,发现扁平依旧,才放宽了心。还埋怨她说:“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哭个什么劲。”
原来她一味只顾大哭,竟然忘了验明此事的虚实。难得她方才扯起嗓子毁天灭地的那一阵嚎啕——算是白哭了!
如今被我提醒,这才把双手探去小腹轻轻抚摸,发现一切都平安无事,于是那哭嚷之声戛然而止。这令我大为吃惊,说哭就哭说停就停,前后延迟不到半秒钟,想机器也不见得如此厉害,可敬,可叹!
日后她总还念念不忘此事,每次找上我,都会胆战心惊顾虑重重地询问一句:“哥,我被你亲了,你说我会不会怀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