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路灯
随着意外的发生，一切都似乎变了，又似乎一切如常。
荷每日的生活很简单：食堂、宿舍、教室。在莱生病的一周里，她帮莱打开水，给她看学习笔记，帮莱讲解上课的内容，莱也比以往安静许多。以往荷给莱讲题时，莱都会开小差，天马行空的问东问西，整的荷也是哭笑不得，而今，莱似乎心无旁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荷更是保持了一贯的少言寡语的作风，更不会再参加类似“闺蜜之间的秘密互换”的活动，似乎她亲口说过的喜欢新，只是每天都会更新的旧闻，像尘，细微到风一吹散就不见了踪影。
盼与隔壁班的亮秘密约会，每天以情书来解相思之苦。亮说：我想你了，在老师走上讲台的时候，在粉笔摩擦在黑板的刹那，在窗外的一缕阳光照射在书本的时候，我都在想，你在上什么课？你有没有看到书本上的光？你有没有也在此时此刻想着我？······盼把“情书”夹在课本的扉页中，逐字逐句的看，时而脸红心跳，时而暗暗嗤笑，一下课就迫不及待的找到茵，问该怎么回复。茵每每此时都显得经验十足，一面带着略微嘲讽的语气，期间又掺杂着谋士般的衷心，：“你把你看到的感受回复给他就是了，又不是给我的情书，嘻嘻。”茵和新之间不写情书-像盼和亮的，用带有香水味的彩图信纸与在老师眼中低调在同学眼中高调的方式-特意选的信封封装起来，仪式满满的找同学转交给对方。但是，茵与新有一本共同的，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日记本，带着小锁，只有两个人知道锁的密码，只有两个人分享里面的内容。放学后回到家，盼如往常一样安静的跟父母打招呼、洗手吃饭，然后很自然的走进自己的房间，把作业全拿出来放在桌角，摊开一本大练习册在面前，她在等，等客厅电视声音响起-这时候的父母便不会推门进来。盼得书桌靠窗，窗外是一颗大树得树冠顶，似乎有鸟巢，早上得时候鸟鸣声脆，她很少用闹铃就能醒，此时，她看到树冠顶由下而上，投射出得路灯灯光，把周围一切包括她桌角台灯的光都笼罩上了一层朦胧，她坐在那里，是如此的安静，像画中的人儿。可是她的内心一直在那封情书里跳跃，一刻不停歇，她甚至可以把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背下来，她喜欢那张信纸的淡蓝色和那信纸里飘出来的迷迭香。终于，传来了客厅里电视的声音。盼小心翼翼的取出了那封信，看了看折叠好，取出自己选的粉色信纸，上面有两只依偎着的可爱小熊，铺展开后用淡蓝色的荧光笔墨写道：每一节课都像是煎熬，我能在做题的时候想到你握着笔的手指，能在考试的时候想到你掌心的纹路，能在背单词时想到你的笑容，也许最痛苦的煎熬之后就是我们能相聚的美好。上个周末你带我去看了花园的花，其实连花的颜色我都没注意到······我很担心会被老师发现，被我爸妈发现，但是所有的担心都抵不过我要给你回信的勇气。
莱听过茵和盼对于情书的来往回复，莱觉得早恋是件很幼稚的事，传来传去的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茵说莱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没有人给莱写情书，莱自嘲的笑笑。
莱受到过情书的，是初三考试前，一个叫洪的男孩亲自交给她的，字迹不是很吸引人，内容她也忘记了，她匆忙一瞥就撕成了碎片，当着洪的面扔了一地，没有微风吹来，那些碎片很快的落在地面贴在地表，死气沉沉。莱后来也后悔过，没有给洪留一点尊严，她甚至记得洪的眼神从惊喜到期盼到错愕到失望，她脑袋里只有被母亲灌输的一句话：早恋是女孩不自尊的表现。到现在，她也从不敢把自己对睿产生的特殊情愫告知母亲，更不敢去接收或去书写什么情书，她怀疑自己的日记都被母亲看过，所以才冷言冷语的让她过了一个战战兢兢的假期。她克制自己去想念，去回味，阻止自己的目光向睿周围停留，暗示自己睿身边女友颇多还都那么漂亮。这种自我暗示似乎效果不错，也许也有昀突然离去的原因，她可以在茵和盼终日泡着恋爱蜜罐的一脸幸福笑里，自然的微笑，她怕那份激动突然的来临又突然失去的感觉。她也有在心理产生疑问：“我帮着茵瞒着她的父母，给她的约会晚归打掩护，她看过我的日记，知晓我的心意，而她家与睿家离得很近，有那么多机会，她都没有说帮过我？一次都没有过？”然后她又安慰自己：“她在忙着和新恋爱，我这种暗恋的苦涩何必强求人人都分杯一羹呢？”
这一天下晚自习，莱显得心事重重：睿两天没来上课了。睿有一个新的传呼机，全班唯一。莱拿着电话卡，走到路灯下的黄色公共电话亭，拿出睿留给她的纸条上的传呼号，是个声音很好听的小姐姐接听电话：“您好，某某传呼台，请问需要什么留言？”
莱很紧张，手紧紧握着话筒，被小姐姐的声音追问了两遍才说：“天冷，请注意身体。”
“还有吗？”
“没有了，嗯······怎么这两天都没见你来上课？”
“好的，还有吗？”
“没有了，谢谢。”
“好的，请问需要留姓名和回电联系方式吗？”
“不···不不需要。”
“好的女士，已为您传呼，感谢来电。”
话筒里还有忙音传来，莱看着昏黄路灯下映照得自己得身影，没有清晰得形状，看不出扎了马尾，只有一个大脑袋，宽宽得校服和校裤，像一块块模型摞起来得方块人。莱挂了电话，在电话亭周围踱起了步，“睿收到信息了吗？他会好奇是谁打了传呼给他吗？他会回电吗？我是不是应该勇敢一点，在传呼时留下我得姓名？他会笑话我吗？如果他恰好身边有那么一个女朋友之类得存在，我得表白显得那么晦涩，苍白无力，我得存在又是那么得荒谬可笑，尴尬！”莱停下了脚步，电话亭里一直很安静，没有铃声响起。有一个女生要打电话，莱赶紧走开，躲在路灯不能触及得阴暗角落，隐约看到那个女生在微笑，“她在给男朋友打电话吗？真幸福，电话得那头可以听得到想听得声音。而不是一个陌生得声音。”莱又焦急起来，“女生有这么多得废话可说吗？万一这时候睿回电了怎么办？她要一直霸着电话亭到几点呢？早知道我去那个远一些得电话亭了。”
正恼着，那女生满脸笑意得甩着马尾离开了。莱迫不及待得挪到电话亭附近。真得有铃声响起，莱一个箭步冲上前，拿取了听筒，是一个陌生男声：“芯？我刚忘了说明天我乘坐得火车在南站靠站，你别跑去北站了。”
莱失望得回复：“我不是芯，你说得是刚打电话得那个女生吗？她挂了电话就走了，应该是回宿舍了。”
“啊······那你能帮我转告一下吗？”
莱心理说着“不能”，嘴上却说：“她是哪个年级哪个班得？在哪个宿舍，全名是什么？”
一一记下后，在那个男声不断得感谢声中挂了电话，莱盯着电话机，一分钟，两分钟，那么得安静，不会有我想听到得声音传来了。莱抬眼看了眼亭上得路灯，那是整条街最亮得光，掩住了所有心事。
莱快步走回宿舍，见到了那个笑容甜甜得女孩，把电话得内容转达完后，回到了自己得宿舍，一言不发，她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多此一举得事情，一件说出来会被茵笑她傻得事情，一件没有所谓女孩自尊得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