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钩凉月下疏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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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番外五 萧文韩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一朝国破,南宫王族无一幸免,男子立斩,女子白绫。

而西王庭的臣子,或自尽,或俯首称臣,或等候处决。

自古叛臣,就没有好下场。

我的父亲便是,听说他与贺绥元帅自戕于王城之下。

而我和我的母亲,在哥哥的掩护下,暗中逃出了长安,隐姓埋名,哥哥的心腹子回带着我们去了一处山间村落,说这里,是我们安身立命之所。

说罢,他便离开了,我不知道他最终结果如何,大抵是也随着哥哥而去了。

母亲日日忧思,郁郁不得终。

我不知道如何宽慰,我只知道,我的母亲只有我了,我必须振作起来。

我靠着哥哥给我安排的身份,通过考察甄选,顺利成为了贡生。

可我不想让母亲农作,也不想让母亲为了家里日日刺绣。

说来可笑,曾经作为萧家的夫人,谁人不尊崇,谁人不巴结。时至今日,她却一身粗布褴衫,双手被冷水泡得再无往日的白皙。

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能这般让母亲受委屈!

我要走出去,我想走出去。

可我又不敢走出去。

我怕被发现,我怕我这条漏网之鱼,被捉拿归案。我每天都在纠结,我这张脸,是否还有人记得,是否会有人透着它看透我的内心。

我靠着明经科,一步一步看着每一次考试合格,一次一次往上走,每每走一步,我的心便沉重一分,我的忧虑也多了一分。

世事艰难,我只能迎难而上。

在我及冠之年,我顺利成了一个从九品的小官。

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着母亲提亲的人家渐渐多了起来。

我不敢随意婚娶,母亲也一样,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平白连累了人家。

可到底,有人还是寻了过来。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故人。

“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我知道她认出了我,我也知道,她能找到这里意味着什么。

“都这么高了吗?”

我听着她的感慨蹙了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不迎我入府中坐坐?”

我只好答复:“鄙人屋舍简陋,恐折煞了公主。”

她笑了笑,不理睬我,转而绕开我入了屋,见到了我的母亲。

母亲见到她,微微慌了慌。

她就站在母亲面前,什么话都不讲,站了很久。

我不知道她到底意欲何为,最多不过就是我与母亲两条性命,她若是要,我给她便是。

思虑到此,我咬牙走到母亲面前,护着母亲,抬眸看向她:“公主既然寻了过来,不妨开门见山,直接告诉我,你的打算。”

她寻了一处椅子,淡然坐下。

“我找到了序知的绝笔,”她开口了,“藏在北部那处桃花林之中,我当初走得急,没有看到。”

我与母亲都呆滞住了。

“他说了很多,让我放过你们二人,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条,”她说话时,眼里都是伤怀,“文韩的仕途我不会阻碍,只是从今日之后,我会派人时时刻刻守在你们身边,护你们周全,当然,你们也可以当做监视,你们日后一言一行,次日都会出现在我的案前。若是你们安分守己,我很乐意,帮序知达成他这条心愿;可若你们异心不改,那我也不会放任叛臣之妻儿,逍遥法外。”

我如释重负,她爱监视便监视吧,起码,自今日这般摊开说明白之后,我与母亲再不用提心吊胆。

我仕途顺利,娶了当地一位农户的独女,她在我与母亲落魄之时,多番助相助,我自当投桃报李,娶她为妻,好好对她。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