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为什么

这个村子已经有一千多年没有经过战争的骚扰了，村民们一代又一代以耕种农作物和放牧牛羊生息繁衍着，日子就这样在一代人变老了、另一代人变大了的更替中朝前走着。

空空禅师越来越感觉到了一种真实的存在正在慢慢朝着他靠近，这是他自从当了和尚后从来没有过的一种真实。

当今天早晨，他踏着阳光走进这个村子时，他心中的平静被打破了，心里涌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激动。

这种激动，有着他对他童年的村子那些熟悉的味道，十年了，他已经没有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村子了。

他当了和尚，成了村里人心目中的异类，他不想回去接受村里人的评头论足。

如今站在这个和他的家乡一样贫穷落后的村子，看着村民们赶着黄牛犁地的情景，他再一次记起了那个生他养他的村子。

虽然这个村子距离生他养他的村子有六百多里路，他还是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连路边青草散发出来的味道都是那样的熟悉。

中午已经到来，毒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在田间地头劳作的人们渐渐回到了家，而他已经没有了家。

他喝了一口水，目光注视着陡峭的山峰，通往山上的路越来越窄，许多地方布满着岩石，一个老奶奶弓着腰，沿着陡峭的山路在往上爬，在往上爬……

世人有诸多苦，望着老奶奶的背影，他有了一丝的惆怅。

他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望见一悟正在草丛中捉蛐蛐玩。他看着满脸稚气的一悟，心里有点内疚，不该让这个孩子也跟着他受这个苦。

自从孩子的妈妈把孩子送到他跟前后，他就把这个孩子当成了最亲的亲人。

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的亲人死的死，走的走，他已经和他们没有了任何联系。

他本来心灰意冷，准备伴随三世佛孤独到老，可这个孩子的到来，还是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

想到这里，他觉得他就不是一个纯粹的和尚了，和尚是无欲无求的，和尚的心是泼澜不惊的，和尚的世界应该是空的。

可现在的他，心里装了许多，他扔不走它们，这次他带着一悟来就是要让自己的心变空。

他要做一个好和尚，什么是好和尚，不喝酒不近女色，是不是就是一个好和尚？年老的师父在临终时，并没有告诉他怎么做才算一个好和尚。

心中如果有好坏，就说明心不空，心不空，就没有真正的进入禅境，进不了禅境，就永远得不到佛的爱。

看见了匆忙的影子，听到了乐师父吹出的送葬曲，吵闹的声音，不和谐的乐声，让寂静的村子喧腾了起来。

一个女人秀丽的身影从他的眼前晃过，好像在那里看见过一样。罪过罪过，如今他的心里怎么也有了女人的影子？

一群人穿着白色的衣服，也有没有穿白衣服的，他们沿着一条窄窄的山路抬着一个沉重的棺木在往山顶走，唢呐凄凄惨惨的声音在山谷晃荡着。

他记起了他母亲死时，他也是这样穿着一身白衣服送母亲下葬的，他父亲死时他也是这样穿着一身白衣服送葬的，他唯一的妹妹死时，他没有穿白衣服，妹妹没有结婚，按照当地的风俗没有结婚的人是不能土葬的，只能放在高山处天葬，是他把妹妹背上那座最高的山顶的。

送走了妹妹，他的心彻底死了，他发疯地走，他也不知要走到那里去，当他的脚步走到那座残破不堪的破庙时，他再也走不动了。

他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力气，他昏睡了过去，是破庙的老和尚救活了他，赐予了他温暖的粥。后来他做了老和尚的徒弟，再后来，老和尚死了。

为什么和他要好的人都先后死了？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