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汾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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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出生 5

现场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位美人,一时竟忘记国君的存在。

众目睽睽下,两位美人并无怯色,傲然举目,上下左右打量铜缇宫,然后满意地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容。

有明眼人即时顿悟两位美人来头,于是交口啧啧称赞:“好个花容月貌!”“好个国色天姿!”“好个仙女下凡!跟咱们国君真乃天作之合呀!”……

晋侯喜之不禁,走过去一手牵起一位美人向众人介绍:“这……是骊姬姐妹,是骊戎国主献给寡人的礼物!”

东关五像是自己的高明猜想被事实印证一般欣然说道:“看看!微臣说得不错吧?吾君此次征伐,果然战果累累嘛!”

“一点没错!哈哈哈哈……”晋侯开怀大笑。

众宗亲、臣子立刻齐声山呼:“恭喜国君!贺喜国君!吾君洪福齐天!吾君万寿无疆!”

而这一幕对于狐姬,却无异于轰雷掣电!只见她呆愣愣看着昔日对自己百般宠爱的晋侯,牵起两位香风拂拂、衣袂飘飘的绝色美人在近臣、内侍、宫娥等人簇拥下,欢天喜地往宫里走去……

乐官及时调整乐风,去掉铿锵锣鼓,适时演奏起婚庆的欢快音乐来。

经过身怀六甲的狐姬身旁时,诡诸终于停下脚步,坦然对骊姬姐妹介绍:“卿卿!这是小君狐姬,日后你们就是姐妹了!”

狐姬强作镇静,低首垂目,微微欠身行礼,艰难说道:“臣妾恭迎吾君凯旋,恭贺吾君……再得佳人。”

骊姬对狐姬和她身旁的小戎冷眼打量一番,对晋侯笑说道:“姐姐身子不方便,等进了宫,臣妾再给姐姐行大礼去不迟!”晋侯似乎还想对狐姬说些什么,骊姬见状,忙拥住晋侯胳臂娇嗔道:“吾君一路车马劳顿,臣妾也好累,咱们赶紧回宫沐浴歇息吧!”

“好!好!先回宫歇息!”说“歇息”二字时,晋侯对骊姬黠了黠眼,然后对狐姬说道:“寡人回头再去看你。”说罢与新美人匆匆而去。

梁五、东关五笑容可掬、欢天喜地围随晋侯左右,看得里克、丕郑眼里直冒火,低声骂道:“哼!活脱脱两只舔狗!就差两条尾巴一路摇个不停了!”

被完全忽视的小戎气急败坏悄声骂道:“呸!什么玩意儿!简直就是两个妖媚子狐狸精!看吧寡君给迷的,都没看到我在姐姐身旁站着!姐姐,寡君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以后咱们可如何是好?啊?你说话呀!”

狐姬无语,在新燕搀扶下,默然转身回宫。

握着夫人冰冷的手,新燕一句话也不敢说,自从跟了夫人,她还从未见夫人表情如此落寞哀伤过。

狐偃、赵衰、子推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无担心地望着狐姬黯然离去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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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子推精通医理,遍识百草,担任宫中司药一职,因做事仔细、稳重,分内之事几乎从无差错,深得周围人敬重、信任,尤其与赵衰、狐偃私交甚厚。

一日,他在太医院交接完草药往自己后舍间走,半路突然听到“哎呦”一声,回头见一名宫娥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出于职业习惯,子推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宫娥满脸通红答道:“我……我肚子不舒服。”

子推看了看她的脸色,并无大碍的样子,周围没人,他不便直接诊脉,于是说道:“我喊嬷嬷过来,让你回去休息吧,需要诊脉吃药让管你的嬷嬷派人去太医院登记一下即可。”

“不用不用!”宫娥急忙说道,忽地站了起来,“不打紧,我……就是偶尔不舒服,现在好多了,不过,保不齐下次还不舒服,要不然……大人给我开几副补药吧?我是嘉禾宫的司茶宫娥,名叫红霞。”

按照宫里规定,司药是不能直接给宫娥诊脉开药的,必须通过太医院,且有管事的嬷嬷在场,虽然眼前这个宫娥自称是嘉禾宫的。

“这个……我看你也不像是啥急症,还是按宫里的规矩来吧。”子推说完,转身走了。

红霞呆呆望着子推背影,口中自语道:“真是个呆子,这周围又没别人,还不能通融一下,嘁!”

藏在墙后的另一名宫娥紫烟悄悄走出来,对她耳语道:“不过,至少他知道你叫红霞了。”

“那有何用?叫红霞的宫女多了,过两天兴许他就忘了。”

“那你……就只好再制造一场偶遇喽!下次你就说你心口疼,但一见他就好了!看他怎么说!”

“去!”红霞用手帕拂了一下紫烟,笑道:“那也太明显了吧!”

“不明显,你的梦中情人怎么知道你心意呢?”

“嘻嘻嘻……那倒也是。”两人偷偷嬉笑起来。

笑完,紫烟叹口气道:“我看咱们那位主子也算是失宠了,你早做打算也是对的。”

红霞道:“你不是看见赵大人好吗?你也该为你自个儿打算打算了。”

“赵大人虽好,我也没什么机会接近呀,比不得子推大人,你还有个身体不适的由头。”

“横竖他们和狐大人、狐夫人交好,也不怕没机会吧。”

“唉,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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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一连半月晋侯都未朝会群臣、恤理朝政,而是终日醉饱淫卧于汾芳宫内,与骊姬姐妹或吃酒调笑,或欣赏优施歌舞。

优施不但人长得匀称俊美,嗓音嘹亮动听,而且极擅舞蹈,起舞时腾跃自如、翻转如风、动静皆宜,令人惊叹,因而成为晋侯宠尤,每日必被召入燕寝表演歌舞。

如今又有两位天仙般的新美人赏观,优施表演更加卖力。他看得出,骊姬十分喜欢看他扎半马尾、化浓妆的精致面孔,尤其是他身着雪白的丝绸长衫翩跹起舞、回旋跳跃的模样,在灿若云霞的舞娘衬托下,显得格外玉树临风、不可方物。他有意在舞蹈时褪去腰带,让健美匀称的四肢随意展露,凹凸有致的腹肌时隐时现,看得骊姬两眼放光、意醉神迷。

少姬了然于心,趁机频频为佹诸敬酒、耳语、说笑,以此掩饰骊、优二人之间的秋波涌动、眉目传情……

不久,优施被特许可以自由出入后宫。

除了优施,晋侯最乐意召见的是梁五、东关五。二人每日伴在晋侯左右,殷勤不迭地一面伺候酒果美食,一面甘言谄谀,尤其对骊姬姐妹大加赞赏:“真是绝色佳人!恐怕连周王都未必享如此艳福!话说回来,也只有此等天香尤物才配得上吾君这样的英侯豪杰、倜傥髦士,这定是昊天对吾君这些年勤政恤民之厚恩福报!是功有应得的。”晋侯听了,自然圣心大悦。

“寡人是不是该上朝听政了?”晋侯有时会问他俩。

“吾君治国有道,朝臣拥戴、百姓称许,如今既无内忧、亦无外患,理应安享太平盛世,朝政有也是些鸡毛小事,有微臣处理足矣,人生苦短,吾君就安心享几日清福吧。”晋侯正懒得理政,听二人这么一说,更加心安理得,渐渐将国政交由“二五”代理。

眼看国君回朝已有半月,宫门口还日日挂着免朝牌,如今居然事事都得请示“二五”,里克、丕郑坐不住了,与其他朝臣相约主动入朝,要求君臣朝会。宫人不敢怠慢,忙到汾芳宫请示。

内侍猫腰走到晋侯跟前,低声禀道:“国主,大夫们聚在宫外等候吾君上朝之令。”

晋侯不为所动,目光追随着正翩翩起舞的骊姬身上,怎么都舍不得移开。

梁五见状,问道:“是谁挑的头?”

内侍:“为首的是里克大人和丕郑大人。”

东关五斥责道:“又无大事,上什么朝?里大人和丕大人也真是!寡君这才回来几天?就急着朝会,也不让寡君好好歇息歇息!”

梁五:“就是!寡君连年征伐,辛劳异常,如今好不容易威服四境,国泰民安,难道不该好好歇息歇息、放松放松吗?里克、丕郑就爱小题大做!”

晋侯开口道:“寡人不是传过口谕吗?一般朝政琐事请示梁五、东关五二位大人即可。你去问问他们,若无非寡人不能决断之事,就散了吧。”

内侍应命唯唯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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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府内,狐偃临几而坐,百无聊赖地转弄着手中的一片龟甲。几案右侧是几卷他每日必读的《易经》,左侧是紫砂壶和几个茶杯。

介子推坐在一旁,正给一卷散开的《易经》更换牛皮绳。

赵衰、先轸、贾陀和魏犨于另两张长几后坐着喝闷茶。

窗外,时不时飘来阵阵钟磬管乐之声,丝丝缕缕,不绝于耳……乐声显然来自于芬芳宫。

赵衰叹口气说道:“寡君自征服骊戎以来,日渐疏于朝政了!”

狐偃:“哪是日渐,是日日。”

赵衰:“寡君这些年,诛桓庄、并小国,东征西伐,颇有霸国雄心。可真想与齐、楚、秦等大国比肩,着实差距不小,须励精图治、再接再厉才行。若从此耽于享乐,晋国恐怕将如逆水行舟,不进反退啊!”

“谁说不是呢?可看寡君现在状态,已然不思进取喽!”狐偃道。

贾陀:“要不狐大人卜一卦吧,预测一下晋国未来。”

“哼!这还用卜?不卜吧不知道?沉溺酒色的君主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先轸说道。

魏犨怒形于色,猛地灌下一杯茶,“噹”地一声将茶杯墩在几上。

贾陀:“可不是嘛,那两尤物才来几天?整日家把寡君狐媚得不思朝政、不恤民情,难道寡君不知红颜祸国的古训?”

狐偃冷笑道:“果真是红颜祸国吗?天下红颜何其多啊!若都是祸水,岂会有少康、成汤、武丁、文王、武王之丰功伟绩?!”

赵衰点点头:“对啊,虽说桀有妹喜,纣有妲己,幽有褒姒,但千百年来统共才有几个祸国红颜?君若有强国之志、修身之心,又岂能为红颜所祸?”

魏犨愤然道:“寡君分明是好……好色之昏君!”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介子推赶紧放下手中简册,推开南面窗棂,探出头去,查看是否隔墙有耳。先轸也到北窗查看。

还好,前后窗外皆无人偷听。

大家不约而同用眼神眈视魏犨,提醒他说话注意。因为这种话岂是能随便说的?!若让叵测之人听去传到国君耳朵里,足以招致杀身之祸。

沉默半晌,狐偃看到贾陀双膝跪地,以手加额,闭目会神,嘴唇翕动,叨叨念念,不知道在干什么。“陀陀,你做甚?”他问。

贾陀放下手,睁开眼,做仰望苍穹之态,喃喃道:“我在祈求昊天,请将所有红颜祸水通通降于我贾陀身上吧,任凭她们虐我害我,若能为国避祸、为民消灾,我贾陀定然心甘情愿首当其冲、奋不顾身、死而后已!啊!昊天,成全贾陀一片碧血丹心吧……”

不待他说完,已被魏犨、先轸捏住后脖颈,摁倒在坐席上挠抓……

狐偃见介子推无心看他们几个打闹,停着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子推,咋啦?”

子推道:“寡君回来那日,夫人曾叫我和魏犫抽空过她那里。后来担心……也一直没有去。”

狐偃:“嗯,这些日子估计她心里不好受,明日咱们一起去看看她?”

介子推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