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练习多久才能坦然接受离别
李丹姚忍了一会，大哭了出来。
＂联考最后一门是色彩，我很用心。画面丰富，真情实感。我怀念着……画着外婆家的院落、外婆的衣服、外婆家的躺椅、外婆家的狸花猫、外婆家的洗衣盆……我、我差不多都画了，只是唯独没有画外婆。吹画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走神，然后画面吹糊了，我没有懊恼，我想着，我能接受最坏的结果。可是，暖暖，我、我没有外婆了……＂说完，李丹姚忍不住又哭了起来，眼泪一直往下掉，李妹妹一个。
＂你冷静……＂
＂那个给我买豆沙汉堡面包和夹心饼干的人；那个隔着山高水远，一听我在奶奶家受委屈，都急忙过来安慰我的人；那个时刻想着我、念着我、深爱我的人不在了……＂李丹姚双手虚握着，好像是要抓住什么。
＂你听我说……＂
＂路远心泯……哈哈哈……到底是大梦一场空欢喜……空欢喜啊……哈哈哈哈哈……＂李丹姚情绪越来越激动，根本停不下来。
＂不是这样的……＂
＂我、我想……＂声音微颤，哽咽。
这人完全听不进去。
安小暖一把揪住李丹姚的领口，把她摁在足球网上，拳头从她脸颊擦过，重重落到后面的足球框架上。
＂李丹姚！！！＂安小暖很少有动怒的时候，她脾气改了，一向很好，只是现在她有点绷不住。
李丹姚被她大喊一声，止住了泪，止住了声，可怜巴巴的看着着安小暖。
＂你想屁吃。＂
＂……＂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李丹姚一定会笑出声来。
安小暖她们头顶同时出现了两把伞，风过，熟悉的沉香钻进安小暖的鼻子里，让她也慢慢沉下了心。放开李丹姚，垂下右手，手心有微微痛感。
＂你听我说，人生那么长，离别多的是，你要习以为常。＂安小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叙述。
＂给你讲一个很长的故事吧。
在我初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朋友，叫张某某。我和她认识到最后，有两年。
我们关系很好，好到所有人提到其中一个人的名字，都会想起另一个人来。我们一起上学、放学，她有事的时候我就默默等着她做完事。
那时她成绩班上前十，而我前二十，为了不给她丢脸，我和她一起学习，她也帮助我，而我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用来追赶她的脚步了。＂说到这里，安小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
＂两年的时间，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我以为事情会一直这样圆满到毕业。初二下学期开学，我到教室的时候，就有人问我，你知道张某某为什么转学了吗？那一刻，简直晴天霹雳，我的世界，一下子变了、乱了……
我他喵，我连张某某转学都是刚刚从她口里听到的，我怎么知道理由。我笑着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啊。
那个人很惊讶地看着，语气里全是不可思议，她说，你们不是朋友吗？我无言以对，她说的对极了，也错极了。是朋友又怎么，依旧没有捂热一颗心。
放学后，我发消息愤怒的质疑她为什么转学？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把我蒙在鼓里很好玩吗？
但是消息石沉大海。那时的QQ删除好友没有提示，所以我放弃了。＂安小暖眼底微微发红。
＂刚开学的一个月，我成绩下滑，老师和同学总是拿我和她对比，说我为什么离开了她就不行了呢？
那一瞬间，我难过极了，努力克制，不让自己流泪。之前她是我学习、努力的榜样，但是现在，我却觉得厌烦，我和她是两个人，之间不存在绑定关系，我也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所以我重拾心情，试着一个人学习、思考、上学、放学。
还好之前已经习惯了怎么安排空闲时间，利用了一个月，就把成绩提到了前五，不可思议吧，人的潜力是多么无限啊。
之后，再也没人再把我和她相提并论，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成果，变得让他们忽视不了我，可是我依旧是一个人。
可能是上天垂帘，就在初二那次期末考试中，我偶然的把笔借给我旁边的人，之后我们成了朋友。她姓罗，她也有一个好朋友姓陈。
初三，刚开始一个月还好好的，后面我觉慢慢发现，三角形具有稳定性不假，但是在关系中却不行。＂安小暖语气逐渐平静。
＂因为我和罗同学走的太近，让陈同学觉得自己被忽视，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所以陈同学想尽一切办法让罗同学远离我。
罗同学有时会私下和我说话，但是都不能被看到。那时我深刻体会我是第三者，所以我主动退出那段不稳定的关系，不让罗同学为难。
每天看着许多人有说有笑，身边人来来往往，刚开始还觉得难受，可是后来习惯了，就释怀了。
后来，我每天每天只知道学习再学习，对周围事物的关心淡了许多，变得慢热，多了一丝退缩，就这样一个人，至到毕业。
毕业那天晚上，班上有个小聚会。同学们开心说着他们毕业了，终于解放了。
要离别的时候，有人起哄说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有人感谢着朋友带来的开心、老师的帮助、努力的学习。而我，只能说着，谢谢老师。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再后来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我也告别。
那时，我站在操场上，第一次回望在黑夜里的学校，一盏孤灯，点点欢声，隔着山高水远。
我脑子里快速闪过初中三年所有的，不期而遇和终究离别。遗憾自然是有的，可我，不曾后悔啊。＂安小暖此刻已经心如止水。
＂你看喏，我原本以为能陪我走很远的张某某，也成了我记忆里的一点。时间一久，伤痛被抚平，我有时会想，她没告诉我，是不是因为她也不想让我难过，有自己的苦衷。
可是没人告诉我答案，而她也只能用某某代替我那段灰暗的过往。我后面认识的朋友，开始没有陪我，到最后依旧离别，我除了坦然接受，别无他法。
时间和事件都逼着我前行，它用残酷的实例，告诉我未来还有很长，只有坚强才能穿过风雨，瞥见那一抹彩虹。＂安小暖静静地看着李丹姚的眼睛。
＂所以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舍与得，有时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人们爱说的人定胜天，在我看来，大部分都是自我安慰、自己欺骗。李丹姚，你明白吗？＂安小暖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开导李丹姚，让她不要转牛角尖。
自愿画地为牢的人，无人可救，谁都帮不了，说过了的。
李丹姚沉默了许久，露出一个不好不坏的笑容。
算了，慢慢来吧，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谢谢你们陪着我。我冷静了。那时我只是想说，我想请假早点回去看看外婆，去、送送她。＂
哈，好吧。安小暖会错意了，当时看她那惨淡失魂的小模样，还、还以为她想要那啥呢，不是最好。
咳，感情那番话，白说了啊。
不过，生命诚可贵，哪能轻易抛啊。
操场外边的教学区围满了人，老师和同学们举着伞安静的站着，听着安小暖的话，看着少年人之间独有的语言，心与心的碰撞，比任何东西效果都来得要强。
这就是成长啊。很残酷、很现实，那些大多的美好，都是梦。
＂唉唉，回去上课了，都散了吧。不走还等着喊吃饭呢。一群兔子，哪里风吹草动，都有你们。马上要高三了，心浮气躁可干不了大事。＂各班课任老师吆喝着学生回教室，一场风波就这样，完美落幕。
＂别想太多了。那么多问题，想的过来吗？还是留着脑细胞去学习吧，分分钟给你团灭咯。＂沈娴桐从包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塞给李丹姚，搂着她的肩往教室里走。
薄荷糖到嘴巴里，整个人被刺激得神清气爽，不通的鼻子连接着喉咙，都透着凉丝丝的风。
＂怎么样，是不是透心凉，心飞扬啊。＂沈娴桐看着她被刺激得打了一个喷嚏，李丹姚没说话，只回比了一个大拇指。
＂烂好心，对自己，你可真是舍得下血本。你是猴子派来的憨兵吗？＂魏舒撑着伞走在安小暖旁边。
安小暖被逗笑了，举起左手，右手克制不住地颤抖，藏在校服下面，不着痕迹地往里挪。＂其实手没事，就破了点皮儿。就是我怕学校找我赔钱。刚刚挥拳没掌握好力度。喏，你看。＂
魏舒顺着安小暖的手指看去，足球框架上，刚刚有拳头的地方都凹陷了下去，咋眼一看，还挺明显的。
＂没事，足球框是用来踢的，它完成了使命。再说了，不留个疤的足球框是不完美的，这是好事，应该被铭记。＂听听着不要脸的话。
安小暖失笑，一打趣，心里要比刚才轻松多了。
＂我问你，你刚才说的事，是真的？＂这次，魏舒的话，是认真的。
安小暖停下脚步，看了魏舒一眼，小吐一口气，眼底极快闪过一丝落寞，然后释怀，浅笑着望天说，＂既然是故事，真亦假，假亦真，如何辨。＂
已经过了的事，即便留了疤，也不会一直痛。
语气一顿，安小暖又说了一句，＂我刚刚那事，是临时说来骗李丹姚的。＂
＂那你可真有天赋。＂魏舒气结，加快脚步。
＂哎哎哎，别生气嘛……哈哈，魏小孩，看不出来，你对故事也挺感兴趣的啊。咳咳，那我说的是真的，绝无半点谎话。如果我骗你，那么我就考不上大学。＂安小暖小跑追了上去。
＂墙头草，你的立场呢？怎么能拿前程开玩笑。＂
＂嗐，前程这事，说不准啊……现在嘛，当然是友谊更重要啊。唉，又怎么啦，你别走那么快吗？我腿短，跟不上了。啊，你看，雨水都把你校服打湿了，完了完了，我懒，不洗的哦……＂
＂……＂
唉，这天没法聊了。
李丹姚请假后，安小暖她们在宿舍楼下挥手送别。
那个人拖着行李，走在让成长的路上。
联考的那天，李丹姚的外婆突然脑溢血，最后抢救过来了，但是一直昏迷不醒。家里人都没有告诉李丹姚，怕她学习分心。恰好早上出成绩时候，她外婆醒来，打了最后一通电话，就走了。
安小暖看着她背影想，李丹姚不幸地走在之前和她相同的路上，但又幸运有人陪着。
不过，没办法啊，旁观者哪有法子经历当局者的是是非非、所感所想呢。
有人唱着。
阴晴圆缺天上月哦，镜花水影淡成片喏，几许挂念独自游。杯中酒呀，赠惜别，此去经年境已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