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赏荷会
偶尔熬夜的后果就是根本睡不深，苏睦只觉得一晚全是在梦境里度过的。
一会自己在山林里乱窜，一会在恢宏的宫殿里鬼鬼祟祟，一会又是在火光冲天里慌慌张张奔走，最后画面竟定格在萧暮布满泪痕和脏污的脸上。
恐惧如影随形，一个激灵，苏睦从梦魇中脱身，她揉了揉昏沉的脑袋，萧暮悲戚又急切的目光怎么也挥之不去。
一个梦而已，再真实也只是潜意识的产物，当不得真。
缓了一会，苏睦起床伸了个懒腰，青萍这时推门进来，看着她憔悴的样子稍带责怪地说：“小姐，您昨晚还是出去了啊。”
苏睦温柔笑笑：“他们等不起的。”
青萍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为让苏睦在赏荷会上惊艳四座，青萍卯足了干劲要给苏睦隆重装扮一番。
苏睦闭着眼睛，任她摆弄，嘴上带笑道：“不用太艳丽了，不自然，我也不太适应。”
“好吧好吧，就比平时重一点点。”青萍无奈只能放下手中红如榴花一般的口脂。
苏睦很快就被包装完毕，不同于以往的娇俏，今天的发型选了流转盘绕的随云髻。
发如其名，堆叠的发丝如同天空缥缈的云朵，造型别致又不显厚重。
搭配上时下流行的荷粉襦裙，苏睦温婉可人的气质更显，同时也很符合今天游湖的主题。
看着镜中端庄的自己，苏睦表示非常满意，既不会非常显眼也不会失了体面，不愧是青萍的巧手。
不宜耽搁，一同用完早膳，母女两人便乘马车赶往碧水湖。
一艘不小的画舫停在岸边，船身上伫立着如两层小楼一般的主体，雕梁画栋，轻纱浮动。
萧暮领着苏睦到了二层的坐席处，众官员家女眷已到了大半，与众人相互见礼后两人入座。
时间还早，已到的各位夫人不像各家女儿多少有些到舫外玩乐的心思，便三三两两在低声交谈，萧暮也不例外。
桌案上摆着精致的点心，苏睦有点无聊，随手拿了一块桃粉色的糕点，边吃边观察。
苏睦惊讶地发现她居然能够把人都认全，没到的也能凭位置推测出是应该是谁。
果然原主只是不喜和人有多余的交谈，但该尽的礼数还是不会出什么差池，这也是她没什么不好传闻的原因。
正百无聊赖地到处看，不期然与对面一双稍显凌厉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是左相国夫人冯樟，苏睦印象中似乎都没有见过她的笑脸，小时候她还有些惧怕这位贵气逼人的妇人。
此时也是不自觉就坐正了些，因为不熟，只能对她得体一笑，冯夫人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便将目光移向窗外。
苏睦将厅内景象看得差不多，也将视线移向另一方向，正好捕捉到张紫颖的身影。
上次见面后苏睦就想着给张紫颖配一副宁神护心的方子，前几日太忙没有见面，今日便带着配好的药材准备给她带回去试试效果。
悄悄碰了碰萧暮的手臂，示意她往外看，萧暮哪会不知道她的意思，笑着同意。
苏睦解放一般轻快地向外走去，到了甲板上，离栏杆边的张紫颖还有段距离却被一道略带讽刺的女声截住脚步：“喲，这不是我们的准瑞王妃嘛，终于舍得出门了？”
说话之人离张紫颖不远，之前被门框挡住，此时着火红石榴裙的她如一团火焰一般闯入苏睦视线。
是刑部尚书的独女李琳芝，苏睦和她还有些渊源，她俩的关系得算到不好的那一行列。
“琳芝，不得无礼。”不等苏睦回应，李林芝身旁的女子先发话制止了她的进一步动作。
是蔺兰溪，不似李林芝的张扬，她一袭靛青的纱裙，裙摆层层叠叠若碧波荡漾。
而她挺拔的身姿似一株水杉，傲立天地，周身沉着的气势给人无形的压迫。
两人没什么交集，不过感觉原主还挺喜欢她的。
“抱歉，苏小姐，琳芝只是想关心一下你的身体。”虽然在道歉，蔺兰溪语气却没有丝毫和缓的意味。
苏睦知道这是她一贯的语气也不计较：“无妨，快人快语可以理解。只是我们素来没什么交集，下次这种关心就不必了。”
似没想到苏睦会出言呛人，李林芝不由多看了几眼苏睦，刚想呛回去就被蔺兰溪拉住，只能冷哼一声转了话锋：“不知道苏小姐此次准备了什么才艺？”
“李小姐这么心急？这种聚会助兴的多是歌舞，不知李小姐能不能体会到乐趣啊。”苏睦学着李林芝的讥讽语气答到。
对于没想好好对话的人自然不用多给她面子。
李林芝没什么乐理天赋不是什么秘密，但被人这么当面嘲讽到底挂不住面子：“呵，想也知道是琵琶了，也没见着咱们瑞王妃展示过其他技艺。就是这琵琶，比起兰溪来也不过尔尔。
“苏小姐比起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技艺能不能拿出手吧，好歹也是要成为王妃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右相国夫人不会教女儿呢。”
之前还不知道李林芝莫名的敌意从何而来，现在倒是窥见一二。
作为蔺兰溪的小跟班，一向选择无视苏睦的她会出言讥讽，想来是觉得本属于蔺兰溪的王妃位置被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宅女”给抢了而愤愤不平。
但她说自己还没什么，毕竟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
带上萧暮一起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于规矩和于苏睦自己都足够让她生气，苏睦面上带上几分愠色。
蔺兰溪听到李林芝口无遮拦的话语也感觉到不妥。把她往身后一拉还是给苏睦赔不是道：“对不住，琳芝近日偶染风寒身体不适，口出狂言，还望苏小姐不要计较。”
身体不适还真是万金油，现代请假靠它，古代借口也靠它。
李林芝也意识到自己出言不逊，熄了气焰，任由蔺兰溪给她打圆场。
苏睦心里已有了打算，不想多做纠缠：“这桩婚事到底是皇上指定，我是否够资格应该还轮不到李小姐来评判。我不希望以后还听到这种不尊长辈的话。”
“这是自然。琳芝不是这个意思，她向来嘴笨，还请莫怪，向你和夫人赔礼了。”说着蔺兰溪拉着李林芝向苏睦行了一礼。
苏睦不愿再费口舌，点点头继续往张紫颖那边走去，这事算是揭过。
苏睦难得起了点坏心思，冒犯了人当然得付出点代价才行。
正好给紫颖带的养护药方里有火麻仁，李琳芝今天就好好排空一下肠道吧，不用太感谢我。
张紫颖注意到了这边，但没敢上前，见苏睦过来往前迎了几步，苏睦安抚性地握住她的手，表示没事。
张紫颖害怕李林芝，这事还得追溯到几人小时候的一次宫宴。
前因后果已经记不清了，只大概记得孩子们得到批准在御花园玩，李林芝的一些行为导致张紫颖病症发作，那时还小，调理刚起步，病症发作起来真真会要人性命。
多亏苏睦及时发现张紫颖的异常，当机立断帮她护住几处重要筋脉和穴位，又不顾危险制住张紫颖因为剧痛乱抓的双手，不然根本撑到太医赶到。
也因为那次事件苏睦才和张紫颖结缘，而张紫颖也很少再参加宫宴，李林芝则在赔罪后被狠狠罚了一遭，与苏睦和张紫颖的关系更是直接降至冰点。
避免张紫颖又想起不好的记忆，苏睦拉着她回到原先的位置继续享受风景。
苏睦关心了一下她的身体，提前在广袖中倒出几颗火麻仁备用后把药包递给她：“这个方子有助于强心护体，还能当凉茶喝，回去看看喜不喜欢这个味道。”
张紫颖感激地接过药包：“谢谢，你配的自然能和我的口味。”
接着又替苏睦担忧起今天的聚会来：“睦，你是准备的琵琶吗？”
“我只会这一项嘛。”苏睦点点头。
“那你有信心胜过蔺小姐吗？”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蔺兰溪的方向。
“我不知道，不过也不是比赛，争个输赢干什么？”跟着望过去，发现蔺兰溪也在看着这边。
张紫颖收回视线帮苏睦分析起来：“这大婚在即，若是今日你被压一头，只怕会传出不少闲话。”
“没事，没事，反正传不到我耳朵里，我也不在乎这些。”苏睦无所谓耸耸肩，小声抱怨：“哎，都是这赐婚闹的。”
谁知蔺兰溪却突然插入两人的谈话：“苏小姐不知有没有兴趣趁这次集会和我比比弹奏的技艺？”
苏睦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没有回答。
这样带有挑衅意味的行为可不像蔺兰溪会做的。
“如何？苏小姐可是不敢？”她的语气更加咄咄逼人，甚至让人觉得带有些怒气。
这是觉得她一定会赢在瞧不起人？还是说在试探什么？苏睦想不明白。
但没来由的敌意让人非常不爽，苏睦再好的脾气也难不发作，何况她也不是什么好好先生。
苏睦直接应承下来：“好啊，次次宴席都无甚趣味，不如就给各位添点乐趣。你想如何比？”
“以皇后娘娘的评价为准如何？”说话间蔺兰溪已来到苏睦近前，苏睦真切地感受到她的怒意，但依旧觉得莫名其妙。
“可以。”苏睦扫了眼蔺兰溪头上唯一别着的一只簪子，坏心眼地道：“比试总得有点彩头，不知蔺小姐舍不舍得头上这只玉簪？”
蔺兰溪被挑衅回来也不见囧态：“当然舍得，那苏小姐可愿意割爱张小姐手里这包药材？”
果然也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主，苏睦虽有预料却没想到蔺兰溪会这么咄咄逼人。
原想各退一步好收场，张紫颖却答到：“自然也是舍得，只是蔺小姐拿不拿得到还得另说。”
苏睦惊讶地看着紫颖，后者回以“我相信你”的眼神。
这下更有趣了，苏睦有些兴奋起来，斗志也被激起几分：“那就这样定下了，期待你的演奏啊，蔺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