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想，她在看我（2）
开学第三天，对张杨来说，这是如坐针毡的三天。
好像只有他没有交学费了，庄老师早上把他叫到办公室说这事的时候，他低着头站在一边，心里挣扎着。
庄老师一边整理着教案，一边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谁都会犯错，都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身为一个男生，更要勇于承担和直视自己的错误，不要做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
张杨的头垂的更低，最后支支吾吾的只憋出一句过两天一定交的话。
庄老师阴着脸要了张杨母亲的电话后，放他走了。
上下课的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好歹是熬过了今天，张杨没心思听课，好在还坐在最后一排，没人发现他的异样。
放学后，张杨的手没有离开过口袋里的手机，心里祈求着。
来了！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母亲的电话终于来了。
“宝，在干嘛呢？吃饭了吗？”
“在吃呢。”
“钱还够吗？”
“够。”张杨有点着急，但他不忍心催，他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庄老师给我打电话了，问学费的事，她还以为是你背着我把学费花掉了。”妈妈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我跟她说我儿子不会干这种事，然后跟她说了一下咱家的情况，你爸走得早——”
“妈！”张杨有些生气。
“嘿嘿，”母亲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是事实嘛，又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庄老师把交学费的账号给我了，我一会儿路过银行就打过去。我觉得你们庄老师人挺好的，还跟我说会好好照顾你的，让我放心。”
张杨心中的大石落了地，心情不由地欢畅起来，“大舅那边没说什么吧？”
“大舅还好，就是你舅妈，你也知道，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我要是她，你上学的钱都不用我开口，每学期——”
“每个人考虑的都不一样，你又不是舅妈。”
“也对，主要还是妈没本事。”妈妈被儿子拉回了现实。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儿子，就是从小让你受委屈了。”
“不说这个了，我先去上晚自习了，要迟到了。”张杨听不得母亲的哽咽。
“去吧去吧，加油儿子！妈妈一直都相信你是最棒的！”妈妈立马又高兴地鼓起劲来。
挂了电话，张杨长舒一口气，挺直了腰背把餐盘放到回收区。
晚自习的铃声按时响起，吴俊义站在讲台前，一双小眼尽力犀利地盯着那些还没入座的同学。
几个还没聊够的女生撇撇嘴，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吴俊义满意的坐下。
刚开学的作业还没有多少，不到半小时，张杨就快做完了，正伸懒腰的功夫，一颗人头缓缓飘到前门的窗户里。
庄老师一脸严肃地打量正在上晚自习的学生们。
然后看见了讲台上正不停点头的吴俊义。
“咳咳”张杨咳了两声，没反应。
“咳咳！”张杨又大声清了清嗓子，吴俊义抬了下头，但他不确定吴俊义的眼睛到底睁开没，只能使劲用眼神示意。
“你就睡吧，白天上课睡，晚自习还睡！”庄老师推门进来。
吴俊义一个激灵，嗖的坐得笔直，赶紧把摊开的课本往后翻了几页。
大家窃笑起来，张杨无奈地摇摇头。
陈橙拿着一杯奶茶跟在庄老师后面走进教室，微笑着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杨总觉得这个女生刚才看了自己一眼。
巡视了一圈之后，庄老师走了。
吴俊义松了口气，呼扇着自己的校服外套。
课间的时候，一个个头不高，但身材颇为健硕的男生走到讲台跟前，张杨记得他，好像是叫黄凡，搬书那天他抢着搬。
“班长，喜欢看足球？”黄凡也是个自来熟。
“哟？”吴俊义拉开校服拉链，露出阿森纳的队服。
“siu——”黄凡摆了个自以为帅气的poss，扯开校服，胸口的“bwin”logo在灯下闪闪发光。
接着便是什么“我们阿森纳是不可战胜的！”之类，张杨经常听吴俊义念叨的话，当然，不怎么看足球比赛的他也听不大懂。
俩人神神叨叨的样子惹来不少女生的嗤笑，不过他俩倒是浑然不觉。
“选体育委员的时候，跟你那个小兄弟投我一票哦。”在上课铃声中，黄凡图穷匕见。
吴俊义立即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张杨离得远没听到，还在看书。
等最后一节晚自习快下课的时候，教室突然躁动起来，女生们纷纷拿着手机低声议论起来。
张杨放下手中的历史课本扫了一眼后，又继续看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张杨拿着课本来到教室时，发现自己和吴俊义的座位已经被两个女生占了，转身环顾一圈，发现大家的座位都变了。
“调座位了，庄老师昨天晚上发群里了，你不知道吗？”坐在张杨原先座位的女生对他说。
“我不怎么看手机。”张杨不好意思的挠头。
接过女生递来的他放在抽屉里的书包和水杯，张杨茫然地顺着过道往班门口走，看着其他人一个个落了座，张杨倚在门框上，不住地往走廊看，半天不见吴俊义的身影，“个狗东西，又睡过头了是吧。”
“你怎么还站在那？”坐在门口第一排的女生问道。
张杨闻声看向正昂着头问他的陈橙。
“我在等我的同桌。”
“我就是你的同桌呀。”陈橙歪头奇怪道。
“哦。”张杨红着脸，赶紧往自己座位走，却忘了校服太大，一下挂在门锁上，差点又被拽回去，几个看到女生不禁笑出声。
张杨只觉得这一辈子做过的糗事加起来，都没这几天多，等把书包囫囵塞进抽屉里，已经出了一身汗。
陈橙递过来一张湿巾，张杨有些尴尬的接过，擦了擦桌子，对她说了声谢谢。
好像终于进入高二生活的正轨了，张杨渐渐找到了学习的状态，就是后排的女生事有点多，不过好在也没怎么影响他听课。
下午第一节，是张杨期待已久的体育课，看着把校裤套在大短裤上的吴俊义，张杨无语地问：“你不热吗？”
“你不懂，这就是踢球的态度，态度你懂吗？首先你就得装备齐全，不然你踢什么球？”吴俊义扽着校裤里的短裤，好让他平整些。
“那你咋不穿钉鞋呢？”
“我又没病。”吴俊义抱起足球，招呼张杨出了宿舍。
热身结束，十一个男生围在一起互相打量着，八个戴着厚厚的眼镜，虽然个头基本都不低，有两个还一米九几，但看起来都不怎么像热爱运动的人。
“有人会踢足球吗？”吴俊义刚问了一句，又走了仨，其他几个也摇摇头。
张杨看着他和黄凡脑门上的汗，心中暗笑。
“男生怎么都不动的啊？自由活动不活动就跑圈去！”体育老师喊道。
“那会打篮球吗？”黄凡问道，剩下几个点点头，“会一点。”有人说。
“那就篮球吧，刚好四对四。”黄凡无奈的说道，和吴俊义拖了外胎，穿着两件足球队服去拿篮球。
“裤子还脱吗？”张杨听到黄凡小声问吴俊义。
“算了，穿全套打篮球有点脑瘫。”吴俊义赶紧摇头。
张杨在后面笑出声。
分了边，走上球场，女生们聚了过来。
吴俊义把球抛给张杨，黄凡立马贴到近前，半开玩笑的挑衅道：“投！”
张杨一个试探步，收秋高高跃起，跳投出手，篮球划过一道抛物线，向篮筐飞去。
“铛！”篮球应声弹框而出。
“诶——”女生们一阵惋惜。
“可以啊，练过。”黄凡却夸了两句。
可惜除了张杨三人，就还一个叫李想的高个男生会打，其他几个男生都好像努力驯服四肢一般，实在谈不上有什么观赏性。
场上就剩黄凡和吴俊义自娱自乐“好球！好球！”地喊个不停，场下的围观女生也散去大半。
虽然命中率感人，张杨却越打越兴奋，从小到大，一个班二三十个男生，一节体育课他也摸不到几次球，这下可是过瘾了。
一个叫孙昊的男生将球传丢，张杨顺势等在篮下，黄凡飞身去救，用尽全力将球扔了回来，张杨听见破风声，一转头，棕色篮球由小变大，瞬间砸到他脸上。
“啪”
是破碎的眼镜掉在地上的声音。
“没事吧？没事吧？你怎么不躲一下？”黄凡和其他男生赶紧都围了过来。
“没事没事，没反应过来。”张杨捂着鼻子站了起来，吸了两下，没流血，连忙着急的弯腰去找自己的眼镜。
几个男生七手八脚的把断成两截的黑框眼镜递给他。
“我给你配一副。”黄凡不好意思的说。
“不用，镜片没碎就行。”张杨把眼镜装到口袋里，“继续继续。”
下课后，男生们的关系好像近了些，结伴去水房洗了把脸，张杨回到座位上，倒腾起自己的眼镜。
“你没事吧？”身边的陈橙问。
张杨试着戴上一半眼镜，转过头，“没事啊。”
陈橙使劲抿着嘴点点头，然后赶紧把头转到一边，“没事就好。”
张杨看她肩膀一抖一抖的，“你没事吧？”
“咳，我没事。”陈橙像是被呛了一下，回应到。
张杨挑了下眉毛，转头摘下眼镜，对着窗外的阳光检查着划痕，光斑打在他黝黑的脸上，有些耀眼。